第十章 幾番心事與誰知(四)
2024-06-03 12:16:33
作者: 沉璧影
「只是……」他的話音停頓了一下,眼眸之中露出了一抹怨意,聲音之中也更添了些淒楚,「我母親明明是一個很賢惠的賢妻良母,不論是對我還是對父親的照顧,她從來都沒有一點點的不周到。」
「但我父親卻從來都沒有好好愛護過她,他總是忙著什麼生意上的事情,平時很少陪伴在我們的身旁,對我和母親更是不聞不問。」
「後來他又時常穿梭於風月場,身邊到處都是狐媚妖嬈女子,有時候還常常會把那些人弄到家裡面來,讓他們欺負到母親的頭上,他都置之不理。」
「再後來,母親因為憂慮過重而染上了頑疾,最終導致不治身亡,可是那個男人對此也都沒有一點點的傷心難過,只是潦草地為她辦了喪事。」
「喪期已過,他就好像是已經忘記了我母親這個人,轉頭就立刻娶了杜氏為妻,不到一年的功夫,杜氏就生下了瑾瑩這個女兒。」
「從此之後,杜氏便是黎夫人,沒有人再會記得我母親這個人了。現如今除了我之外,再也不會有人懷念她,思念她了。」
話音到了最後,他的聲音之中已經泛起了絲絲的哽咽,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使自己保持平靜。
抬起頭來,望向窗邊的那一輪深深的月色,又閉上了雙眼,沉沉地道了一聲,「她是在我四歲的那一年離開的,現在已經過去十七年了。」
「母親離世的傷痛或許可以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漸漸淡化,可是她的慈祥和和藹是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卻的。我與她終究母子緣淺,這一世,只做了四年母子,便就此緣盡了……」
他暗暗垂下頭去,用左手支撐著桌子,燈光下,映襯著他的身影。他的身材雖然高大頎長,可在此刻,卻籠上了一層淡淡的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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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他的這一番敘述,傅聆音的心中亦如同五味雜陳,從前知道他是一個衣食無憂的富貴少爺,又怎知,他的心中竟然也藏了這麼多的苦楚。
這種感覺她並非沒有共情,此時,她的心中也不甚是滋味。
她輕輕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溫聲寬慰著:「你勿要太過於傷情,你的母親其實並沒有走遠,她的愛也並沒有消散,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守望著你罷了。」
「我想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夠喜樂安康,如果你能夠好好地生活,將來成為一個有為之人,你母親的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將頭側了過來,將臉上的那一份悽然之色咽了下去,勉強從嘴角扯出了一絲微笑,並搖了搖頭,「不過是提起了從前的那些事情,有些略感傷情罷了,畢竟這麼過去多年了,我自然不會再陷入到悲傷的執念之中。」
「只不過,我一直為我的母親感到不值。」他的眉梢之間還是有幾分幽幽的愁色,並用右拳捶了一下那承重牆,聲音中也透著一絲怨氣,「我母親原本是一個大家閨秀,卻偏偏嫁給了我父親,這種不懂得責任的人,受盡了委屈。」
「我母親離世了都沒有人記得她,坐在黎夫人之位的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所有本該屬於她的東西都屬於了那個人。」
「而且還要我把她當成母親一樣看待,還要我孝敬她,明明是她取代了我母親的一切,叫我怎麼能夠把她當成母親?」
傅聆音的長睫顫動了一下,好似激起了她的什麼思緒,抬起頭,帶著幾分試探地對黎淮安問道:「所以你對姨媽那樣不善的態度,是因為怨她取代了你目前的位置?」
傅聆音的話音落下後,黎淮安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本是想傾吐一下自己的心事,竟然忘了她是那杜氏的外甥女。在她的面前談論杜氏,終歸是不好。
可是話到底還是已經說出口了,他也不能可能把說出的話再收回去,他轉過身,面向了傅聆音,先是沉默了幾秒,隨後又搖了搖頭,呼出了一口氣。
他又望向了天邊的那一輪弦月,聲音之中帶著幾分悠揚之意,「是,也不是,當初她嫁給我父親的時候,我對她本就是抗拒的。」
「你明白,原本我母親是父親的正室,她的忽然駕到,不可能引起我的任何好感。」
「而且她和我母親的性情大不相同,她完全沒有我母親的溫柔和藹,總是想管著我,約束著我,也從來不會像我生母那樣關心我,我從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一點我母親的樣子。」
「她越是想約束我,我對她就越是反感,久而久之,我就習慣了和她唱反調,其實也談不上多麼討厭她,就是心裡始終都有著一份抗拒。」
他頓了一頓,又轉過了身,面向了傅聆音,望著她的眼眸,遲疑了一瞬,神情之中帶了幾分愧意,還是選擇開了口,「剛開始的時候,我知道你是她帶來的人,不管你來我們家是什麼樣的目的,我下意識的對你就沒有好感,所以才對你做出了那些事情,對不起啊。」
聽了他的話,傅聆音卻漸漸地笑了一笑,面色平和,如同微風,並搖了搖頭,「我從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你對我那麼反感,肯定是因為我是姨媽帶來的人。」
「不過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咱們也就不要再提了,也不要再和我說什麼道歉之類的話了。」
「只是……」她的眉心凝了一凝,抬起頭來,看著黎淮安,眼神之中更多了幾分深意,並深深對其而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其實姨媽也並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不好,她也有他難言的苦衷的。」
「姨媽就算是現在的黎夫人,可她畢竟是個續弦,是取代不了你母親的,她在黎家的地位也不可能和你母親這個原配相比擬。」
「而且她身處這個位置,她也並不容易,每天要操勞的事情很多,衣服也同樣沒有關懷她。他對你批評訓斥,並非因為她是一個性情暴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