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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幾番心事與誰知(二)

2024-06-03 12:16:31 作者: 沉璧影

  可當他放下手臂的那一刻,卻好似又牽動了傷口,「嘶……」他主要是沒忍住,又呻吟出了聲音。

  「都流了這麼多的血,還說沒事,你是生怕它不會化膿嗎?」傅聆音嗔了他一聲,又對他道:「你跟我過來。」

  說著,她便走向了屋子。

  「啊……啊?」黎淮安有些略微發懵,滯在了原地,怔怔地看著傅聆音,不知該做何反應。

  傅聆音走上了台階後,回過頭,但見他還站在原地,她不覺無奈,輕輕嘆了一口氣,又放緩了語氣,對他而道:「愣在那裡做什麼,快進來呀,來我屋子裡,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都已經傷成這個樣子了,再不處理,你是要等著它化膿嗎?」

  「啊,好,好。」就這樣隔著幾層台階看著傅聆音,黎淮安還是有些發怔,卻也還是應下了她,並跟著她一同走了進去。

  屋子裡也沒有人在,杜雅珍想必是和他的那些老朋友一塊去逛百貨商場還沒有回來,黎瑾瑩大概在和同學們一道看話劇。今晚黎公館的主子,也只有黎淮安與傅聆音兩個。

  這個夜深人靜的傍晚,倒是有一種別樣的幽靜與安寧之感。

  傅聆音將黎淮安帶到了自己的房間裡,抽出了一張椅子讓他坐了下來,並從抽屜里取出了紗布與膏藥,細細為他清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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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房間裡的擺設還是那樣的整齊,並散漫著淡淡的芳香氣息,猶如幽蘭之室一般。

  也不過就在一個月前,自己如同一個潑皮無賴一樣闖入她的房間去尋釁滋事,那是她對自己也並無好感。

  而今天,她竟然主動邀請自己進入他的房間之中。便是這樣想著,都會令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為自己塗藥的動作極為細緻且認真,那一雙眼眸如同秋水剪影一般明淨而又透徹,玉指修長,白皙如玉,每一個動作都甚是輕柔,仿佛生怕弄疼了自己。

  黎淮安就這樣默默的坐在那裡呆呆的望著傅聆音,心中緩緩浸透上了一層柔軟。

  試問自己,多久沒有被人這樣細心呵護照料了,好像自從母親離開人世之後,就沒有人會這樣對自己了吧。

  「好了。」為他繫上了紗布,傅聆音將藥盒收了起來,並對他說道:「你的傷口都已經給你清理乾淨了,不會有什麼大礙。」

  「不過在傷好之前不能夠碰水,要記得要及時換藥,如果你不會換藥的話就來找我我給你換上,知道沒有?」

  「嗯……好。」黎淮安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不由得有些愣神,點了幾下頭,喃喃地道了一句:「謝謝你了。」

  「唉!」傅聆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有幾分無奈卻也帶著幾分後怕,對黎淮安沉沉而道:「你說你這是在做什麼呀,青天白日裡在大街上和人家打架,那幾個洋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你自己一個人應付他們那麼多人,你怎麼能夠對抗得過他們。那些洋人在彬川是什麼樣的做派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們出手絕不會留情,還好今天我們逃過了一劫,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三長兩短,後果是你能夠想像的了的嗎?」

  黎淮安對視上了傅聆音的雙眸,他的眼眸之中添了些深邃的深意,好似有什麼思緒漸漸地浮動了起來,並對著她深深開口:「你既然知道這些洋人下手有多麼的狠辣,那你今天為什麼要衝上前來?」

  「那些人雄壯彪悍,我都應付不過來,更何況是你一個弱女子,難道你就不怕那些人會對你造成什麼傷害嗎?」

  「我當然怕,可我又能怎麼辦呢?」傅聆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眉心微微凝了起來,臉上也更添了幾分深刻,「你是我弟弟,我總不能看著你被旁人欺凌而置之不理吧。」

  「我是不可能對付得過他們,但兩個人在一起的力量總比一個人要強,我只當是不能夠害怕。總之,我的親人朋友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就算我的力量再薄弱,我也不可能作壁上觀。」

  「弟弟」那兩個字落入了黎淮安的耳里,好似一朵浮雲落入了他的心田之中,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冠上了這個稱呼,好似同她之間的距離更近了一層。

  他的眸子顫動了一下,輕輕垂下了眼睫,聲音之中驚起了一絲微波,「所以……你是當我是你的弟弟了?」

  「是啊!」傅聆音的回答很坦然,「你比我小三歲,是姨媽的繼子,雖然沒有親緣關係,但四捨五入,便也算是個表弟了。我不把你當成弟弟,還能把你當成什麼?」

  黎淮安將目光落在了傅聆音的身上,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幾秒後,又微微移動了開來,心弦好似被輕輕扣動了一下。

  這種被溫暖滋潤的感覺他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只覺著心中起伏起了一層緩緩的漣漪,不料一個相識不過月余的人,竟然能夠給予自己這樣的溫暖。

  沉默了片刻後,他又對傅聆音開口,眼眸之中帶著百感交集,「今天的事情,還是要謝謝你幫我救場,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機智勇敢。如果沒有你趕到現場,我只怕真的要被他們打成重傷。」

  「只是……」想著,黎淮安心中泛起了一陣隱隱擔憂之情,「今天你用髮夾把他們的頭子戳傷了,只怕他們不會那麼容易罷休,萬一他們因此記恨你,來日再去找你報復,你又該如何是好?」

  「也沒什麼可怕的。」傅聆音卻並不為此擔憂,只是平靜而道:「反正事情做都做了,就算害怕又能怎麼樣。」

  「這彬川這樣大,他們又不知道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又到哪裡能夠尋得到我?如果他們找到了,我再想著怎麼去解決。」

  「那些洋人在彬川橫行霸道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要是怕他們的話,那豈不是日日都要活在擔憂之中,何必為了那些沒發生的事情徒增煩惱。」

  聽了傅聆音的話,黎淮安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幾分震撼之情。她雖然身材瘦削,可心情卻又如此豁達而又剛強,她的這份膽識,也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不過你以後啊,可千萬不要做這種衝動的傻事了。」只聽傅聆音又繼續對他說道:「那些洋人向來趾高氣揚慣了,才不會在乎你是什麼樣的身份。」

  「他們人多勢眾,憑咱們的力量是不可能抵抗的過他們的,到頭來只會白白吃虧。你也是,如果和尋常的人發生爭執也就罷了,偏偏和那些洋人起衝突。」

  「幸好今天姨媽不在家,如果這件事情讓姨媽或者姨夫知道的話,只怕你又要挨訓斥了。」

  回想起事發的當場,黎淮安的心中又是生出了一陣沉重之情,他的面容之中添了幾分嚴峻,眉心微蹙,並搖了搖頭,沉聲而道:「你覺得會是我主動去找他們尋釁滋事的嗎,我縱然任性,也不會平白無故地去尋旁人的麻煩。」

  「實在是……」想到了那一幕,那一股憤恨之意,又在他的心中凝聚了起來,他緊緊的握住了拳頭,咬牙而道:「實在是那些洋人太過於猖狂,連那種事情都能夠做的出來,我又怎麼能夠容忍得了?」

  他將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給了傅聆音,話音落下,最後化作了一聲沉重而又無奈的嘆息,「這明明是我們中國人的土地,卻要任由著他們橫行霸道,隨意欺負我們這邊的年輕女孩。」

  「我知道憑自己這點力量,根本沒有辦法打得過他們,可我又怎麼能夠任由他們對我們的女同學做出那些無恥的事情?我一時氣不過,就和他們爭執了起來。」

  「他們二話不說,就要對我動手。後來的場景你也看到了,當時有那麼多人在一旁圍觀,但卻沒有一個人上前來為我們的女學生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敢抵抗洋人。」

  「可這明明是我們中國人的地盤,受欺負的也是我們的同胞百姓,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所換得的卻是那麼多人的冷眼旁觀。」

  「我們的國家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變得這樣軟弱無能,連同胞受了欺負都不會有人站出來為其說話。」

  「如若長久的這樣下去,只怕真的有一天,我們都會淪落為洋人的奴隸。」

  「你說,難道不是嗎?」他轉過了頭,眼眸之中帶著幾分悲憤之意,望向了傅聆音,殷殷而道:「我們的國民到底怎麼樣才能夠硬氣起來,不再受洋人的欺凌啊?」

  「我們到底怎麼做才能夠不受那些洋人的控制,才能夠將那些不屬於我們國度的人統統都趕出國內呀?」

  「這些被洋人所欺負的事情,我們看到的便已經是這樣,我們看不到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呢。」

  「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不想再看到中國人受洋人的欺凌侮辱,可我連那幾個洋人都對付不了。你告訴我,我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夠改變這個現狀?」

  聽了黎淮安的這一份感觸,傅聆音的心也不由得受到了深深的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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