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西風漾漾若等閒（三）

  「你現在是正當好的年齡，如果想從現在開始尋求發展，一切也都是最好的時候。你如果想在繪畫上謀求發展，有何不在這個時候仔細的去鑽研學習呢？」

  「將來開一個畫館，做一個畫師，或者是做一位設計師來設計衣服上的紋飾圖樣，這對你來說都是最好不過的選擇，或許也會成就你的終身。你仔細想想難道不是嗎？」

  傅聆音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黎淮安安都聽到了耳里，她的話音落下後，他卻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他的心中翻湧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波紋，從小到大父親總會各種貶損他，把他貶低的一無是處。便是連身旁的親人，友人也一直當他做一個遊手好閒，胸無大志的花花公子。

  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認真的和他去說這些鼓勵和認可的話。他本身也有這樣一方面的念頭，只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如今得了這樣的認可，這不得不讓他的心中生出了些許的動容。

  良久，只見他的眉心顫動了一下，眼眸之中也好似泛起了一抹帶著希望的淡淡的微光，江頭穿了過去，面向了傅聆音，聲音之中透露著渴盼與激動，「我……我真的可以嗎？像我這樣的人，真的也能夠在繪畫這一方面謀求發展嗎？」

  「當然可以啊！」傅聆音不加任何猶豫的對他表達了自己的認可，「我不是說了嗎？只要你有心，沒有什麼是做不成的。」

  

  「沒有人生下來便是什麼都會的，同樣也沒有人生下來便是一無是處。你要相信你自己，要有決心和勇氣，當你的夢想得以實現的那一刻，你就會發現你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這樣的話，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黎淮安的眼眸之中漸漸浮起了一抹感懷，唇邊揚起了一縷清淺的笑意，「我這個人被否定慣了，還是第一次被人認可。」

  「既然你願意認可我，那我也不妨去試一試，說不定，真的會有這樣的可能呢。」

  傅聆音點了點頭，輕笑而道：「想做什麼就大膽的去嘗試，人生也不過就這短短几十年的時間，只有自己認真過，努力過，未來才不會因為自己的碌碌無為而後悔。」

  她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但見此時已是夜色迷濛，便輕輕對黎淮安道了一句，「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該進屋子休息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她落下了這一句話，便轉身進了房屋，黎淮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並隨著她轉身，並目送著她回了房屋。

  傅聆音已經進到了屋子裡，黎淮安卻仍然站在原地默默出神。

  抬起頭來，吸了一口，這晚間柔風蕩漾的氣息，心中竟泛起了一片柔軟，這種暖意融融，直入心田的感覺，他已經好久沒有體會到了。

  這個傅聆音還當真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這個世界上能夠對他說出這些話的人，迄今為止，也只有她一個。

  她的身上似乎有好多好多耐人尋味的秘密，竟讓他生出一種情不自禁想要去探尋的衝動。

  傍晚的夕陽透過雲層漸漸落下，籠罩在了上海灘的街頭，老街新巷一片熙熙攘攘，無不繁華。

  華南大學，校門口。

  此時剛剛好是大學的下學時間，校門口遍布著放學歸來的男女學生，黎淮安身著一身靚麗的西裝，在這一群人之中，屬實是最亮眼的一位。

  他逕自走到了停車位，準備做到自己的私人轎車上開車回家，可誰知，抬頭見鵲橋見不遠處圍了一大群人，吵吵鬧鬧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從他的這個位置依稀能夠瞧得到，有幾個穿著自己大學校服的女學生蹲在街角低聲抽泣著，看樣子好像很傷心難過。

  她們的身旁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卻沒有一人上前去安慰，也不知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

  黎淮安心下納悶，看這樣子，好像是自己學校的女學生受了旁人的欺凌。他便沒有坐到轎車裡，將鑰匙扔在了西裝袋子裡，便朝著那邊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給你們的錢都夠你們一家老小半年的生活了，你們還這麼不識抬舉。這些生在中國的賤種真是不知好歹，天上白白掉下來的餡餅都不要！」

  「我們不想要你們的錢，我們只想平靜的生活著，求求你們放我們走吧！」

  還沒有進入人群之中，便聽到了這一聲吵雜之聲，男人的聲音充滿了暴戾與憤怒，女子嗚咽的聲音之中則含滿了委屈與無助。

  黎淮安看了清楚，大概有四五個學校里的女學生坐在地上，她們的身上沾染著沙塵，頭髮也鬆散著，甚至連面頰上都沾染著一抹血跡，看樣子好似被人踐踏毆打過。

  而另一旁則站了一個穿著西裝白皮膚的人，聽著大腹便便的肚子，仰起頭來高傲地俯視著她們。

  那人看著長相併不是中國本地的居民，神色又那樣猖狂，想必是租界裡到處欺壓中國百姓的洋人。

  黎淮安只看一眼，當即便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定然是那洋人看上了學校里的年輕女學生，想將他們帶走，當做自己的情人。

  女學生不同意極力反抗，最後換來的便是洋人的侮辱與毆打。

  但見那幾個女學生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那洋人抽了抽嘴角，臉上露出了一副貪婪與見血之色，並咬著牙，惡狠狠而道：「死娘們，不給我錢就不只吃罰酒。」

  「我告訴你們，你們在這根本就沒有說話的份，這上海灘的整個租界都是我們的天下。今天你們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只要是我看上的一個都別想跑。」

  「你們幾個把他們給我綁上，帶到公館裡去！」說著，他又對著身後的那幾個侍從吩咐。

  他身旁跟隨著的那幾個侍從也是白皮膚的洋人，聽了他的命令，便立刻將所有的女生拉了起來，準備強行將她們帶走。

  「啊，不要不要！」

  「放開我，不要碰我！」

  見狀，那幾個女學生不由得慌張了起來，卻也只能夠不停的哭喊著掙扎著。

  「都給我老實點，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抽死你們？」洋人對他們不會有一點心軟，那女學生不過掙扎了一下，就被他們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臉上。

  那巴掌的力度極大，一掌下去，直接便打亂了她的髮絲，左頰高高地紅腫了起來，純拍也滲透著絲絲縷縷的血跡。

  這一幕落在了黎淮安的眼裡，不由得激起了他的一陣憤恨之意。

  這洋人實在太過於猖狂，這裡明明是中國人的土地，卻要任由他們為非作歹。堂堂中國子民，怎麼能夠就這樣任由這洋人侮辱欺凌，連自己的人權都沒有？

  「慢著！」不帶那幾個洋人將女學生帶走，他便立刻從人群之中衝上了前去，眼眸之中凝滿了憤恨之意，對其怒聲而道：「你們這些洋人不在你們的地盤上好好呆著，來我們中國的國土上逞什麼威風？」

  「哪裡來的死小子？」那洋人暼了黎淮安一眼，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只是不屑地瞪了他一眼，「這裡是我們國家的人開的租界，這裡就是老子的地盤。」

  「只要老子開心，老子想怎麼著就怎麼著，輪到你們這些卑賤之人來管老子的事。你哪裡來的就滾回哪裡去，否則就怪老子對你不客氣！」

  但見那洋人猖狂的神態，黎淮安心中的怒火更甚，又怎麼能夠容他如此為非作歹，肆欲橫行？

  「我是中國的子民，你們欺負我們的同胞，這事我們豈有不管之理？」黎淮安忿忿地盯著那幾個人，緊緊地握住了雙拳，連骨節都吱吱作響，將心中所有的憤怒都交融在了目光之中，幾乎要將那洋人燃燒殆盡。

  他咬緊了牙關，恨恨而道：「放開我們的女同學，並向他們道歉，不然我們中國人永遠都不會饒恕你們！」

  「呦，你小子的口氣還挺大的嘛。」那洋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們不會饒恕我們，你們現在自身都難保了，還有什麼本事說這樣的話？」

  「這中國總有一天會成為老子的地盤，你們這些人，早晚有一天會成為老子的奴隸。」

  「趕緊給我滾，懶得和你廢話。」話畢，那洋人又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對那一眾侍從而道：「把人帶走！」

  「休想！」黎淮安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的目光堅定，神色亦剛毅，並震震而道：「想得倒美，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把我們的人帶走！」

  「好一個不自量力的小子，我看你是皮痒痒了。」那洋人看著黎淮安，露出了歹毒而又兇殘的神色，「這世上還沒有幾個人敢阻攔老子辦事呢，你小子當真是狗膽包天。」

  「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們幾個，給我上！」說罷，他又立刻對身後的人命令而道：「給我打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