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熾情

  天鳶下了月輪鏡後，秦雷和秦老太君已經恢復了原樣。天鳶趕忙打開玉盒，將那顆縈繞著月華的丹藥送入秦雷口中。

  眾人屏息以待。

  十個呼吸後，秦雷不但不再急喘，原本蠟黃消瘦的身軀也以肉眼所見的速度變得紅潤飽滿。

  

  果然不愧是月尊者煉製的丹藥，天鳶心下暗嘆，臉上卻露出了放鬆的笑容。須臾，秦雷悠悠轉醒，他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便被秦家人團團抱住了。秦老太君已經有許久沒有這麼情緒外露來了，秦子瑜和秦子離則是伏在秦雷的肩上泣不成聲。另一邊的秦子梁和林大夫稍好些，但也是緊緊箍住了秦雷瘦弱的身軀。至於雲墨和秦丹，他們倆自認是下人不敢與秦雷過分親密，只是圍在旁邊滿面笑容。

  天鳶不想打擾此時的秦家人，待玄甲龜靠岸後，她便帶著紅龍紫都上了岸。

  一路上，漫無目的，卻又透著股安然。

  走著走著，調皮的紫都引著紅龍去一邊玩水去了，而天鳶則摸了摸脖子上的九獄，繼續向前。

  其實心裡還存著許多事，但天鳶此時卻不想想那些，只是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連日來的趕路戰鬥和突如其來的前世夢魘都讓她有些疲於應對，走到一棵銀葉樹下，天鳶不禁背靠著樹幹坐了下來。

  好累，真的有些累。

  接下來還要為蠱師村的情況想辦法，還要去代國找人幫九獄解開兩心牽。

  代國......

  天鳶不禁抬起頭看向了天空中的那輪圓月。

  父親、母親、大姐還有那個人他們如今也在代國。

  她此行必要去看看他們的，只是該想什麼辦法混入代國呢？

  天鳶正想的出神，冷不丁脖子上一輕，九獄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且離開天鳶朝一邊的樹林深處竄去。

  「九獄！」

  天鳶趕忙起身去追，但九獄的速度非常快，不一會兒就失去了他的蹤跡。

  九獄如今的情況很不對勁，天鳶暗暗著急，趕忙加快腳步去尋找他。

  然而往周圍尋了一圈，天鳶都沒有見到九獄。『』

  「奇怪，他去哪兒了？」平日裡九獄去哪都會跟她說一聲的，且他無法離開靈獸譜太遠。

  就在天鳶有些無措的時候，右手邊的樹林那突然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天鳶一驚，趕忙跑向了那裡。然而當她剝開遮擋的枝葉時，看到的竟然是......

  九獄站在海水中。

  他覺得很痛，很痛。

  不光是身體，連心都要被割成了兩半。

  一半尚且保留著自己的意識，另一半卻是瘋狂渴求著遠在雪域神山的靈靈。

  兩心牽之術，可怕如斯。

  九獄無法控制這種焦躁和瘋狂，有一瞬間它甚至想殺光周圍的一切生靈。然而最後的理智還是讓他離開了天鳶，獨自一人穿梭在這片銀葉樹林中。路上他遇到了一隻正在覓食的豹子，手比心更快，他循著獸類的本能抓住那隻豹子，用手撕開了它的身軀，隨後進食！

  進食，不斷地進食！

  當鮮活的血肉吞入腹中的一剎那，他體內的焦躁似乎都被緩解了一些。

  然而不夠，還是不夠。

  鮮血順著下巴流淌在銀色的衣衫上，他的雙手則拽緊了粘乎乎的紅色肉塊送入口中。此時的他不再是平日裡克制的九獄，而是一頭獸，一頭瘋狂的獸。

  這很奇怪嗎？

  這不奇怪。

  他原本就是妖獸！

  望著沐浴在血水中瘋狂進食的九獄，天鳶瞳孔一縮，但她只是猶豫了一會兒，便一步一步走向了他。

  溫軟的手臂環住了九獄的腰身，頭輕輕靠向了他的後背。

  九獄瞳孔一豎，正要伸出尖爪撕裂開那兩條手臂，但下一瞬，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香味自他出了地下神殿後，就一直環繞在他的身邊。

  他知道那味道屬於誰。

  原本伸出的利爪小心的收起，嘴裡的血腥味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她是人，不是妖獸，她看到他這樣會不會討厭他？

  九獄小心的回過身，然而滿身的鮮血仍舊粘在了天鳶的紫紗裙上。

  兩人就這樣隔著鮮血抱在了一起。

  鼻尖是環繞不斷的血腥味，懷中是熾熱溫暖的人類軀體。

  九獄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下意識的收緊了手臂。兩人的軀體離得更近了，他甚至能感覺到懷中人清晰的輪廓。

  那是屬於人類雌性的輪廓，明明跟蛇類不一樣，明明不該吸引他的。

  他卻覺得懷中的柔軟軀體怎麼抱都不夠，有一瞬間他都想將她鑲入自己的驅體內。

  這個時候，什麼兩心牽，什麼靈靈，早已不再重要。

  九獄伸出手，捧起天鳶的臉，用力的吻住了她。

  濕潤滑膩的舌頭在各自的口中翻攪著纏綿著，血液的腥甜幾乎覆蓋在了兩人的唇舌間。九獄猛地撕開兩人的衣衫，當冰冷與溫軟的軀體貼在一起時，天鳶一陣顫慄正要推開他，九獄卻收緊了她的腰肢讓兩人之間密不可分。

  紫色的眸子在這一刻緩緩睜大，直到此時天鳶才意識到九獄已經成年的事實。

  他不再是那個性別不明的九頭蛇，他如今是雄性，按人類的說法，他已經是個成年的男子了。

  感受到對方身體的變化，天鳶有些害怕又有些無措。

  她喜歡九獄，可是就這樣在一起，她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

  天鳶抬起頭，正不知該說什麼，下一瞬間她卻撞入了一雙銀色的眸子裡。

  那雙眼睛，一直都是高傲的，殘忍的，美麗的；但此時的它卻如此脆弱，又如此痛苦，仿佛下一瞬便要就此崩潰。

  她不知道中了兩心牽又無法交合是什麼滋味。

  她也不知道刨開胸膛取出心臟會有多麼的痛。

  她無法感同身受他的痛苦，她所能做的只有......幫他減輕痛苦。

  「九獄，會永遠跟我在一起嗎？」

  天鳶緊盯著眼前這個銀髮銀眸的妖異男子如此問道。

  銀髮銀眸的男子定定的看向她，隨後斂下眸子，將唇貼向了天鳶頸間那片銀色的蛇鱗上。

  「以銀靈之名起誓，此生此世，結為伴侶，生則同穴，死則同眠。」

  誓言即成，九獄珍重的吻上了那片蛇鱗。

  那一刻，天鳶能感覺到她和九獄之間仿佛多了一些看不見摸不到的玄妙聯繫，這想必是銀靈蛇一族結伴侶時的一種儀式吧？

  然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九獄的唇便離開了那片鱗片，轉而向下。

  光滑如絲的肌膚，溫軟粘濕的觸感，九獄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一把將天鳶擁入水中，黑色與銀色交織的長髮在水中蕩漾擴散，血色混合著月色讓兩人的交合變得綺麗而又妖嬈......

  事畢，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期間九獄差點控制不住現出了原身，還好最後壓抑住了，但卻結結實實的嚇到了天鳶。

  天鳶現在是又痛又累，心臟還怦怦怦的跳個不停，她趕忙伸出手輕輕拍著自己的胸口。

  然而不老實的九獄卻將她的下巴抬起，眼看著又要吻下去，下一刻他卻停住了，臉色也變得難看至極。

  天鳶順著九獄的目光朝下看，便見到左胸口那個血紅色的猙獰鬼頭正泛著紅色的幽光。

  「這是......血誓。」

  天鳶見瞞不住便點了點頭，將連進逼迫自己立下血誓的過程說與了九獄聽。

  「......原本應該還剩四年多的，但因為之前我又進入過輪迴幻境，在那裡面渡過了三年，所以如今離期限只有一年多了。」

  天鳶還待說什麼，卻發現旁邊的九獄渾身上下都透著股陰冷的氣息，那銀色的蛇鱗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覆蓋他的全身。想到九獄還中了兩心牽不易動怒，天鳶趕忙安撫道：「其實自從進入輪迴幻境後，我就感覺不到連進的氣息了，搞不好他已經不在了也不一定。況且如今我們已經收集到了二十一隻妖獸，離目標已經不遠了！」

  「不夠！不夠的！」九獄用力抓住天鳶的肩膀道：「我絕不會讓你有事。這次去代國會路過南面的落日大草原。那裡地域遼闊，四面環山，其人跡罕至之處必有妖獸出沒。阿鳶，我會替你找出那些妖獸，若真不夠，還有荊棘嶺，還有黑河，甚至還有毒氣沼澤下方的那條老蛟，無論用何種手段，我都會讓你在一年內收集齊靈獸譜。至於連進......」

  九獄練下銀眸，冷冷盯著下方被染紅的海水道：「我能殺他一次，便能有第二次，此次必讓他魂飛魄散！」

  許是因為兩人已經有了親密的關係，此時的天鳶聽到九獄這麼說，雖覺得自己給他添了煩惱，但內疚之心卻沒有往日那麼強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依賴。

  她緩緩鑽入九獄懷中，心裡卻想到了他剛才提到的落日大草原。

  落日大草原毗鄰代國，若真尋到那些妖獸......

  何不借著妖獸之勢趁機混入代國呢？

  只是身份仍舊是個問題，若要在代國的洲城之間走動，還是需要一個良民的身份的。

  天鳶想問題的時候，下意識的又偎進了一分。

  九獄身子一僵，滔天的怒火被平息，轉而變成了另一份灼熱之情。

  剛剛那種升上雲端的滋味實在太美妙了，即便是新鮮的血肉和飽脹的靈力都比擬不上那種滋味。

  九獄微微眯起眼睛，隨後將天鳶帶到了自己的腿上。

  狂風驟雨般的進攻突然而至，天鳶雙眸迷濛間，忍不住揚起了脖子。

  剎那間，月影落下，點亮了這一派旖旎。

  待九獄抱著昏睡過去的天鳶回到眾人待得淺灘邊時，大部分人都睡了，只有淺眠的秦老太君和警覺的妖獸們聽到了動靜。妖獸們見來人是九獄和天鳶後，放鬆下來便繼續睡去。秦老太君卻睜開眼睛頓了頓，有些猶豫的看向了他們。九獄背對著秦老太君將天鳶小心的放在了早就鋪好的一堆衣衫上。

  秦老太君在他身後開口道：「九獄公子......」

  九獄有些奇怪的回過了頭。

  秦老太君嘆了口氣道：「我雖不在外域生活，但早些年間也聽說過這裡的一些規矩。一名外域女子在付出自己的貞潔之前，哪怕沒有聘禮沒有其他俗物，也是得經過成親之禮的。」

  「我對她許下了銀靈一族結為伴侶的誓言。」

  秦老太君滿目慈和的搖了搖頭道：「此禮是你們銀靈蛇一族的禮，卻非人類之禮。可能你覺得老身古板，但女子這輩子若沒有經過成親之禮，終歸是有些抱憾的。」

  九獄愣了愣，有些好奇的問道：「那......成親...是什麼樣子的呢？」

  「成親啊......」秦老太君遙遙回想著已經有些模糊的過去道：「鳳冠霞帔，龍鳳對燭，一雙有情人，合卺而酳。」說著說著，秦老太君的眼角漸漸濕潤了。

  然而九獄卻不覺得那是因為悲傷，因為秦老太君的嘴角至始至終是揚起的，所以她想到的事想到的人一定是讓她覺得幸福的過去吧......

  九獄嘴裡重複著秦老太君提到的那幾樣物什，眼中戾氣散去，竟奇異的出現了幾分溫柔。

  若去了代國，為阿鳶準備了這幾樣東西，她也會露出跟秦老太君一樣的表情嗎？

  她也會覺得幸福嗎？

  九獄輕輕撫上了天鳶的臉。「阿鳶，好好睡，明日想必又會是個好天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