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入輪迴

  天鳶將貼身帶著的靈獸譜與荷包託付給了九獄，又拜託它看顧紫都紅龍和秦家人，便帶著那枚蛇鱗離開了。九獄本是想要要回蛇鱗的，但幾次都沒有說出口。

  最後只能呆呆的看著案几上的靈獸譜和荷包發起了呆。

  天鳶從九獄那離開後，一直都用手握著那枚蛇鱗。這次自己要去闖輪迴幻境，有它相伴，也不會太寂寞吧。也不知我的前世輪迴究竟是怎麼樣的。

  一路回到居所，天鳶正想著好好休息一下，不想迎面卻碰到了端著茶盅的靈靈。

  這次靈靈並沒有帶侍女，而是自己一個人來的。見了天鳶她輕輕哼了一聲，正要擺過頭不看她，卻不料餘光瞥到了天鳶脖子上的蛇鱗。

  銀色的鱗片，這個薄厚，不會是九獄大人頸間的鱗片吧！

  茶盅砰地一聲打翻在地，靈靈顧不得燙沒燙到，而是急吼吼的跑到天鳶面前，伸手便要取下蛇鱗。

  「你幹什麼！」

  「我才要問你幹什麼！」見天鳶躲過了自己的手，靈靈跺了跺腳，從腰間掏出了一條鞭子，朝天鳶劈頭蓋臉的抽了過去。天鳶如今雖沒有靈獸譜傍身，但到底學過武技，險而又險避過了那幾道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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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靈見鞭子沒有傷到天鳶，臉上生出股戾氣，竟仰天一聲長嘯幻化成了一條長約十五六米的銀靈蛇。

  森冷的銀眸，泛著幽光的蛇鱗讓這本就寒冷的宮殿變得更加陰冷。

  眼見著靈靈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咬下，天鳶就地一滾趕忙起身奔跑了起來。兩人一追一逃的動靜自然瞞不過雪銀宮的主人雪女。雪女只以為是靈靈和天鳶因九獄的事在爭風吃醋，想著自己囑咐過靈靈，應該出不了大事，便繼續在自己的宮殿中假寐了起來。

  她不出面，靈靈更是沒了顧忌，既然雪女大人沒有出聲就表示她要做什麼全由她自己的心情吧！這個人類小姑娘，竟敢拿她未來夫主的蛇鱗，即便不是頸間蛇鱗，都讓她心裡很不快活。

  自她被帶到雪銀宮的那一天，她就知道了自己未來會成為九獄大人的伴侶。九獄大人是屬於她的，她亦是屬於九獄大人的。銀靈蛇一族向來是忠貞不二，若確定了屬於彼此，那就容不得任何人與之分享。

  「把九獄大人的蛇鱗還回來！」

  天鳶不明白靈靈為何執著於這枚鱗片，但她卻固執的拽緊了這枚鱗片不肯讓出。兩人一追一逃間竟不知何時出了雪銀宮。當天鳶還要繼續往前逃跑的時候，腳下一輕趕忙止住了步子，耳邊響起了雪球落下的聲音，她的前方竟已是神山的盡頭。

  再往前一步，可能就會墜崖。她趕忙回過身看向了追來的靈靈。

  靈靈顯然早就料到了天鳶的處境，畢竟追趕的路線她是謀算過得。見天鳶停了下來，它扭曲著化成人形，隨後在天鳶避無可避的情況下指甲一挑，輕輕的割斷天鳶頸間的髮絲。

  用指腹摸了摸鱗片的薄厚，靈靈微微眯了眯眼睛。

  「這是九獄大人親自送給你的？」

  天鳶失神的看著靈靈手中的那枚蛇鱗道：「是我從它身上拔的。」

  「哈哈哈。」靈靈捂著肚子笑了一陣，「我就知道不會是九獄大人送給你的。你是什麼東西，一個壽命不過百年的人類，除了這張麵皮，你有什麼值得九獄大人注意的？」靈靈用指腹重重摩擦著九獄的蛇鱗道：「它是我的，它的所有都是我的。這枚鱗片，被你碰過了我不想要，但是你也得不到。」

  一聲輕笑，靈靈一揚手便把那枚蛇鱗擲了出去。

  幾近透明的鱗片在半空中閃著點點銀光，那銀光的盡頭還有一根烏黑的髮絲隨風飛舞，天鳶的目光一錯不錯的盯著那枚鱗片，隨後一伸手，朝那枚鱗片抓了過去......

  腳下，似乎沒有了任何阻隔，整個身子都飄在了空中，但天鳶還是牢牢抓住了那枚鱗片。隨後她將那枚鱗片護在懷裡朝崖下墜落。

  靈靈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這不可能的！

  不過就是一枚蛇鱗，沒了大不了不要就是，她為何連命都不要的去護著那枚蛇鱗。這個人她腦子不正常嗎？

  噗通，靈靈後退的時候摔在了雪地上。

  她闖禍了，她殺了這個人類女孩。

  怎麼辦？

  雪女大人和九獄大人會責罵她嗎？靈靈咬著手指思索了半天仍舊沒有起來。

  應該不會的吧......

  我是雪女大人帶大的孩子，又是九獄大人唯一的伴侶人選，不過區區人類，不可能會為了她責罵我的。是的，不過就是個人類而已，我也太大驚小怪了。我可是雪銀宮的殿下啊！

  靈靈不斷的在心裡安慰自己，隨後跌跌撞撞的朝雪銀宮跑去。

  狂風在耳邊炸響，身體不受控制的下墜，天鳶想要呼喚靈體少女，可是她始終沒有出現。將九獄的蛇鱗護在手中，天鳶這個時候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已經不是第一次墜崖了，這次不知胳膊和腿能不能安好，或者......

  容不得她多想，只聽砰地一聲，冰冷的寒意迅速從她的頭頂蔓延至了腳底，隨後喉嚨一緊，她竟墜入了一片冰寒中無法呼吸。周圍的空間像是水，又似乎不是水，迷迷糊糊間聽到一個蒼老的人聲在耳邊響起：生死無期，輪迴始終，有情無情，皆為因果......

  輪迴......難道這裡是輪迴池。糟了，也沒有把未成熟的冰凌玉香草帶上......

  天鳶最後閉眼之際，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為了冰凌玉香草還是其他什麼東西，只是手上至始至終都緊緊握住了九獄的鱗片，不曾鬆開。

  嘩——

  九獄正躺在榻上休息，突然心口一陣緊縮，它趕忙起身捂住了胸口。怎麼回事？心口急跳，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莫名的情緒讓它有些焦躁，它下了床榻，來來回回的在殿中踱步，餘光下意識的就停在了天鳶交給它的物件上。

  靈獸譜和那個血紅色的荷包靜靜躺在案几上，九獄拿起了那個荷包置於掌心，眼裡有些莫名的情緒。

  它突然想見她，想靠在她的肩上，想和她肢體相纏，就如同之前相處的那樣。

  雪女大人跟它說，以後它只能和靈靈做這些，可是靈靈跟她是不一樣的......

  具體是哪裡不一樣，它也說不清。

  或許是觸感，或許是身上的氣味，或許是她溫暖的身軀。它一直記得那無數個等待的日日夜夜裡，獨自在地下宮殿爬行，與蟲蟻為伴，與自己的頭顱對話，孤寂的它想要發瘋。卻不料有一日她落了下來，那一刻，它等來了她。

  九獄緊了緊手中的荷包，隨後抄起靈獸譜就去尋天鳶所在的那處宮殿。

  它想見她，想快點見到她，再快點！

  然而當它到了那裡，她不在，只有紫都躺在床榻上酣睡。於是它又去了秦家人那裡，她也不在那裡。奇怪，太奇怪了，她在雪銀宮人生地不熟，她會去哪裡呢？

  九獄幾乎跑遍了雪銀宮所有的角落，她都不在！

  鼻間的氣息越來越急促，銀色的眸子也變得凌厲起來，九獄隱隱感覺到身體在急速的成長，但它顧不了這麼多了，它要找到她，它要將她緊緊圈在身邊。否則心中的不安和暴躁根本無法平息。

  「嘶————」

  吼叫變得低沉而又充滿雄性氣息，九獄一扭身化成了原身。比以前更為粗壯的蛇體和更加銳利的犄角無不顯示著它已經完成了蛻變。

  它變成了他，是一條真真正正的雄性九頭蛇。

  聽到九獄的吼聲，雪女猛地睜開眼睛下了榻，九獄竟然已經完成了蛻變，這出乎意料的速度讓雪女皺了皺眉，隨後雪霧飄起，她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在去尋找九獄的路上，雪女碰到了同樣聞聲而來的靈靈。

  「雪女大人！」

  「靈靈，你來了。」

  「我聽到聲響，九獄大人是不是已經完成蛻變了？」

  雪女點了點頭，剛要交代靈靈一些事，卻不想靈靈的神情有些奇怪。興奮和羞澀固然是有，但除了這些，她眉目間竟還藏著憂色。

  興許是女兒家有些顧慮吧？

  雪女這麼想著，也不說什麼了，而是攜著靈靈趕到了九獄所在的地方。而與此同時，秦家所住的那處地方也聽到了動靜，因之前見到九獄匆匆而來，秦家人不免有些擔心，最後商量著由秦子瑜和秦子離出去看看。

  所以雪女前一步趕到九獄身邊時，秦家兩姐妹也隨後跟了過來。

  九獄如今全身都散發著暴躁和焦慮的氣息，靈靈一時之間不敢上前。還是雪女仗著自己是長輩，緩緩漂浮到空中，凝目看著焦躁的九獄。

  「九獄，既然已經完成了蛻變，不如就在今日與靈靈結為伴侶吧？」

  站在邊上的秦子離聽到雪女的話，不由驚訝的捂住了嘴巴。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讓九獄公子和那位叫靈靈的姑娘結成伴侶？

  九獄公子不是一直跟鳶兒妹妹在一起的嗎？雖然之前昏睡了許久，但九獄護著鳶兒妹妹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而鳶兒妹妹也很在意九獄公子。

  秦子離歷來是不喜歡引人注目的，但想到跟天鳶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又想到她幫了秦家這麼多，她握了握拳，終是鼓起勇氣走出來道：「敢...敢問這位雪女大人，為何要讓九獄公子和靈靈姑娘結成伴侶？明明是鳶兒妹妹更早認識的九獄公子！」

  說完這些話後，秦子離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但她還是硬著頭皮用視線迎上了雪女。

  雪女眯眼打量了她半天，這不打量還好一打量竟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這個姑娘的眼睛，竟是鬼神之眼。

  鬼神之眼，通陰陽，御群鬼，一直以來都被花山迷霧裡的聖女所持有，而聖女又隸屬於花神。雪女對鬼神之眼慕名許久，今日倒是第一次見到，眼裡便頗有些好奇。

  秦子離被雪女打量的有些發毛，但她還是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琥珀色的雙眼就這樣直直的盯著雪女，有一瞬間，那眼睛裡竟浮現出了阿鼻地獄，熊熊烈火。

  邊上的靈靈見秦子離如此囂張，抽出鞭子就要教訓她，卻不料當她與秦子離對視時，周圍環境物換星移，原本冰冷寂寥的雪銀宮竟變成了森森冥府。

  暗沉的天空，尖利的鳴叫，如遊魂般的鬼差來來往往，一層層的地獄之火轟然爆裂。

  靈靈嚇得瞪大了眼睛，就在這時一股冰涼的氣息裹住了她，當她再次回過神時，雪女大人已經到了她的面前。

  「守住心神，不要與她對視。」

  雪女說完這話後，目光不善的盯著秦子離道：「我答應了九獄讓你們住在這，但也切莫得寸進尺。你不是想知道九獄為什麼要和靈靈在一起嗎？那我就告訴你！因為它們都是妖獸，擁有著漫長的生命和絕對的實力，信念也基本一致，它們是最適合彼此的伴侶，它們的孩子也將會非常優秀，你滿意了嗎？」

  秦子離愣了半響，才抿唇看向一邊的九獄道：「那九獄公子呢？九獄公子喜歡靈靈姑娘嗎！」秦子離幾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氣喊出這句話，她在為她的妹妹不值，她看得出天鳶非常在意九獄，那時候九獄提到雪女，天鳶的表情非常低落。

  作為姐姐，難道不該為自己的妹妹問清楚嗎？

  秦子瑜感覺到秦子離在顫抖，她伸出蛛腿，勾住了她的手，秦子離亦牢牢回握住了秦子瑜的蛛腿。

  九獄此時雖然非常難受，但它還是勉強聽清了這些人的話。

  喜歡......喜歡靈靈？

  九獄晃了晃九個頭顱，喃喃低語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找她，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她。雪女大人，她去哪裡了？為何雪銀宮中沒有她的蹤跡？」

  九獄的聲音裡帶著懇求，雪女無法只得施法搜尋天鳶。但直到神識走遍了雪銀宮的所有角落，竟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她又放開神識去搜尋雪銀宮外，也是毫無收穫。

  「奇了怪了，難道這丫頭跑出雪域神山了？」

  「不可能的！」秦子瑜開口說道：「獸神大人答應了救我爹爹，她說話從來都是算數的，不會無故離去。」秦子瑜斬釘截鐵的話語也得到了秦子離的贊同。

  雪女皺眉思索了一番，雙目突然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靈靈。「靈靈，你知道她的去處嗎？」

  靈靈身子一抖，趕忙斂目搖頭。

  雪女是最了解靈靈的，她可是她從小帶大的。見靈靈神色有異，雪女的聲音也沉了下來：「你真的不知道？我記得沒錯的話，之前在雪銀宮內，你們似乎有所爭執。」

  靈靈猛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睛，她雖跋扈卻不善於偽裝，當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時，她抿了抿唇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不關我的事啊！是她自己搶了九獄大人的蛇鱗，我看不過去想搶回來，一不小心那蛇鱗就掉了下去。誰知道她會不顧自己的命跳下去撿！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靈靈哭的很委屈，但她的話卻讓九獄猛地拔高了身軀。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她去哪了，她到底去哪了！！！！！」

  「九獄大人......」

  「說啊！！！」

  感覺到九獄周身恐怖的氣息，靈靈哆嗦著跌在了地上。「就......掉下了...神山盡頭的......懸崖...」

  「是誰告訴你......她搶了我的蛇鱗...」

  「是......」靈靈閉上眼睛不敢直視九獄，「是她自己說的......」

  九獄雙目一顫，一字一句的對靈靈說道：「沒有我的允許，沒人能帶走我頸間的鱗片。是我願意給她的！是我自己願意的！你憑什麼去搶屬於她的東西！憑什麼！！！」

  「怎麼可以！那是銀靈蛇頸間的鱗片，那是只能給自己伴侶的東西！九獄大人！」

  然而還沒等靈靈把話說完，九獄張開大嘴猛地咬向了靈靈。

  「啊————雪女大人救我！」

  「九獄，不可！」

  靈靈的脖頸處霎時鮮血瀰漫，九獄發了瘋的還想繼續咬她，雪女無法只能動用神力去阻止。九獄不是雪女的對手，眼見口中的靈靈被奪去，九獄紅著雙眼看向雪女道：「其他什麼事我都可以原諒，唯獨這件事！不可以！！！」

  「九獄，銀靈蛇一族本就稀少，你怎能自傷殘殺。何況靈靈是我為你選的伴侶啊！」

  「那天鳶呢？她怎麼辦......我說過要護住她，卻讓她被我的同族害死！不......我不相信她死了，我不相信......」九獄扭曲著化為人形，隨後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雪銀宮。

  明明等了這麼久才等來的她；明明答應過他要給他自由；明明實力這麼弱還自不量力的要救他，明明知道不合適仍舊將蛇鱗留給了她，該死，不過只是一枚鱗片，沒了再問我要就是了。

  你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哪怕鱗片都拔光了，也沒什麼......

  當走到神山盡頭的時候，雪花夾雜著山風呼嘯而過，周圍卻沒有她的半點蹤跡。

  好冷，頭一次覺得雪域神山這麼冷。

  已經蛻變成雄性的九獄比原先高出了許多。修長的男性身軀，銀髮飛舞，雙眼妖異，他就這樣直直的看著懸崖底下，耳邊忽然響起了天鳶曾經問過的話。

  「九獄，不會離開我吧？」

  它是怎麼回答的呢。它好像沒有來得及回答這個問題她就睡了。只依稀記得她後來又說永遠......永遠不要離開......

  「這樣啊......永遠不要離開你嗎？好，我答應你。」

  九獄唇角滑過一絲笑容，隨後往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