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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我不做神了

2024-06-03 11:55:13 作者: 意千重

  「神君可否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殊華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從來不敢想像,這種話會從冷淡自持、無嗔無情的靈澤嘴裡說出來。

  「您是不是習慣了我的侍奉照顧,所以才生出這樣的想法?」

  她笑出聲來,不當回事地揮一揮手。

  「不要這樣,雲中宮有許多出色的侍官,即便有不如意的地方,您改改不愛說話的性子,多說上幾次,她們也就會了。」

  「您看,從我離開到現在差不多一百年,您不也順順噹噹地過來啦?再習慣習慣就會好的。」

  她從他的胳膊下鑽出去,逃到草屋外面,遠遠地看著他說道:「神君遠來是客,也不好真趕你走,累了就住下歇歇吧,我另外找個地方住。」

  不等他回答,她便走了。

  她有個貓妖朋友就住在這黃連山上的水崖洞裡,修為很菜,卻很豪爽幽默,對她很是歡迎。

  她在水崖洞裡一住就是半個月,想著靈澤事務纏身,肯定早就走了,興沖沖回去,卻見他在門前忙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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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地里的靈米靈藥長得飽滿盎然,蓋屋頂的舊草換了新草,門口還跑著一群嘰嘰喳喳的靈雞崽兒。

  儼然是要在這裡長住的意思,同時還很享受這種田園生活。

  她很想不通,靈澤除了掌管三界雨水之外,也會幫著仙庭處理許多事務,當真難得有閒暇的時候。

  但這也不關她的事,或許人家是住得煩了,想要換個環境散散心呢?

  正如一個人山珍海味吃得多了,偶爾也想嘗嘗清粥小菜。

  她二話不說,又回了水崖洞。

  半個月之後,聽小妖說他終於走了,才又回去。

  正忙著換洗被褥呢,他突然就回來了,手裡還牽著一頭牛、兩隻羊。

  「今日趕集。」他把牛和羊趕進才搭建的石圈中,又把儲物袋裡的東西倒出來。

  衣料、頭花、胭脂水粉、吃食、酒茶,樣樣都有。

  「集鎮上沒什麼好東西,勝在有野趣。」

  他說完這句話,也不看她臉色,更不等她回答,徑直去了廚房,生火煮飯。

  到底是掌管雨水的神明,便是最尋常的水,經過他的手也變成了最頂級的靈泉。

  靈泉煮米,清香誘人;煮肉,濃香撲鼻;煮菜,青翠可人。

  殊華原本是要走的,但想著這是自己的屋子,也是自己種的靈米和菜蔬,憑什麼就要被人這麼占了?

  她照顧侍奉他好幾百年,被驅逐的時候,也沒見他有過任何不舍。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得他出力做飯,不吃白不吃。

  於是她痛痛快快地吃了這頓飯,吃完之後也沒洗碗收拾,抹抹嘴就走。

  隔天,她再來,飯菜剛好做熟,靈澤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擺了兩副碗筷。

  她再吃,再抹抹嘴就走,走的時候還順走了他辛苦曬的魚乾——她那位住在山上的貓妖朋友很愛這個。

  如此,半年時光一晃而過。

  靈澤每天準時做飯,她每天準時去吃飯。

  一日午後,她終於忍不住:「神君這是不走了麼?您不忙了?」

  靈澤坐在那裡舂米,頭也不抬地道:「不忙了,不走了。」

  她想不通:「為什麼呀?三界怎麼離得您呢?」

  專管三界雨水的神明,除非是不做神了,不然怎可能不履行職責?

  靈澤淡淡地道:「我不做神了。」

  她大吃一驚:「這也可以自己選?神,也是想不做就能不做的?」

  他這才停下動作看向她:「做得太久,倦了。」

  他向來話不多,卻不會說謊。

  她頓時默然,半晌,終於有些想入非非:「那,您來這裡,不是心血來潮?不是厭了魚肉膏脂,想吃清粥小菜?」

  靈澤看她許久,彎起唇角輕輕一笑:「當然不是。」

  殊華心口一跳,迅速垂下睫毛遮住眼睛。

  她怕被他看出心事,再被拒絕嘲笑。

  一雙樸素的青布鞋履走到她面前,靈澤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走了以後,我很想你。」

  殊華沒有抬眼看他,也沒有出聲,只是雙手緊握成拳,在袖中控制不住地抖啊抖。

  她很痛恨這樣的自己,太不爭氣。

  說過要忘記,要放下的。

  堅持了一百年,才與他相處半年,就又重新想入非非,想要更多。

  這真的很不好。

  她還記得自己被驅出上清界時,和他道別,他背對著她,從始至終沒有看過她一眼,只淡淡地道:「這樣也好,祝你平安喜樂。」

  她現在平安喜樂了,他卻跑來和她說,他想她?

  怎麼想都有些嘲諷好笑,可她做不到對他口出惡言,也做不到完全無動於衷。

  「我想了一百年,終於不願再忍受。是以,我來這裡找你。如果你還願意,我想跟你在一起。」

  靈澤一貫的言簡意賅,「你願意嗎?」

  殊華又努力平靜了很久,才勉強保持聲音不顫抖:「如果我不願意呢?」

  「那我就等著。」靈澤沒有再糾纏,又折回去繼續舂米。

  殊華特別生氣,哪有這樣求愛的,隨便說兩句話就算了。

  她趕他走:「天天占著我的屋子,種著我的地,吃著我的米,死皮賴臉還叫等?這叫逼迫,懂嗎?」

  他有些驚愕,沉思片刻後,站起身來:「抱歉,萬年不曾入世,忘了這些禮儀講究。我收拾好就走。」

  她就冷眼看著他,在屋子裡進進出出,把四處收拾得乾淨妥帖,恢復到和她獨居時沒什麼兩樣。

  他站在門口,仍然是那副冷靜到讓人牙癢的樣子:「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復原的嗎?那幾隻靈雞和牛羊,你……」

  她憤怒地道:「統統拿走!誰耐煩養什麼雞牛羊!」

  他默默離開,在距離她的草屋不遠的地方另外蓋了座木屋,開了幾畝荒地。

  牛羊雞都不關圈裡,就在門口悠閒地散養著。

  也沒見他怎麼辛苦,地里的莊稼比她的高了一大截,牲畜也長得壯實,還能有羊奶做冰酪吃。

  他在冰酪里加了靈植,隔著老遠就能聞到香味兒。

  她氣得很,覺得他就是故意來氣她的,想搬家又不甘心,就這麼幹耗著。

  大概又過了那麼一兩年,有天夜裡她和幾個魔修論道,醉了就沒回家。

  半夢半醒之間,她聽見魔修慘叫呼救,起身查看,才發現是靈澤尋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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