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差腿褲子

  昨晚和爺爺通完電話，我就去跟領導請假，結果假沒請下來，還被訓了一頓。

  就因為這些年，我沒有給他一毛好處，他逮著機會就想整我。

  爺爺說的急迫，我也不敢怠慢，狠了狠心，只能辭職了！

  山高路遠，我就是坐飛機，來迴路程就得一兩天，與其曠工被辭退，倒不如主動炒老闆魷魚。

  

  這些年爺爺一直住在老房子裡，修修補補的，說什麼也不肯搬新家。

  我知道爺爺是怕我爹回來，找不到家！

  我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我做了幾道硬菜，備好酒水碗筷，就等爺爺回來美餐一頓了。

  可一直等到晚上六點也沒見爺爺回來，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

  我都等睡著了，迷迷糊糊地好像是被人給推醒的。

  「你咋回來了？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招賊了！」

  我上前一把抱住爺爺，打趣道：「咱家沒啥值錢的，也就有個老頭還挺值錢，可別讓人偷了去！」

  「混小子！多大了還沒個正型！」爺爺笑著說，「你想通了？肯回來接班？」

  接班？

  下一秒，我可笑不出來了。

  「爺爺不帶您這樣騙人玩的！誆我說穿什麼褲子能轉運，合著您就是想騙我回來！」

  這下好了，雞飛蛋打，沒能轉運，工作還丟了。

  也只有我會信這麼荒唐的鬼話！

  看著滿桌子的山珍海味，頓時就覺得不香了。

  「褲子，轉運？是說差腿褲子吧！我想起來了，是有這事，我一忙就給忘了！」

  爺爺看了下牆上的掛鍾，距離爺爺說的轉運日，還剩下最後兩個小時。

  「飯別吃了，你趕快去上廁所，把污穢排乾淨了！」

  「排完就去洗澡，什麼洗漱品都不許用，只能用水洗。」

  「洗好就去床上等我，我去請褲子。」

  半年多沒見，爺爺好像又老了十幾歲，走起路來看似很有氣勢，可半天也走不了多遠。

  話說多了就發喘，好像胸口憋著氣，上不來一樣。

  前幾年爺爺只是輕微健忘，可現在糊塗的越來越嚴重了。

  真怕爺爺哪天會不記得我。

  我想找時間和爺爺談談，讓他別幹了，在家享幾年清福。

  按照爺爺的吩咐，我把自己上上下下洗得都不能在乾淨了，然後就回屋了。

  我看到床頭擺著白色蠟燭，床尾擺著黃色和白色的菊花。

  床裡面還放了一串銅錢，和一沓黃紙。

  我的床單被罩枕套全被爺爺換成了新的。

  只不過都是白色的布，就跟太平間蓋屍體那種差不多，多少有點瘮的慌。

  這風格……不是按靈堂布置的吧？

  我在床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等了好一會，爺爺才步履蹣跚地走過來，我只看到爺爺手裡拿著毛筆和硯台。

  爺爺不是忘了拿褲子吧？

  「把褲子脫了！」

  爺爺對著我打開風扇，一邊磨墨，一邊往墨汁里撒白色的粉末，嘴裡還念念有詞。

  我低頭一看，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條大褲衩子，這是讓我光腚啊！

  爺爺看我一臉窘狀，還不忘嘲笑道：「你還知道害羞？你都上初中了還在家光腚呢。」

  「……」

  我那是得了怪病！身子怕熱！

  怎麼把我說成小流氓啊！

  我尷尬地躺在床上，手捂著襠部，重新感受著四周的氛圍。

  我很確定！這就是躺棺材裡啊！

  爺爺這是要送我走嗎？

  轉運，不會是去下輩子的委婉說法吧？

  我感覺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好像跟我小時候得怪病時，一模一樣！

  「有病方為貴，無傷不是奇，格中如去病，財福兩相宜……」

  爺爺說著，拿起毛筆，蘸著墨水，竟然在我左腿上，龍飛鳳舞地劃拉起來。

  我以為這是藝術塗鴉，權當是為藝術獻身了。

  可仔細一看，爺爺這藝術造詣真是不敢恭維。

  這就是鬼畫符啊！

  畫錯了就擦掉吧！可爺爺竟然把畫錯的地方全部塗黑。

  漸漸地，我的左腿被墨汁染成了大黑腿。

  爺爺連我的左腰也沒放過。

  墨汁自帶的腥臭味，差點給我整吐了。

  墨汁幹了味道更濃郁了。

  爺爺還讓我翻了個身，我來了個鹹魚翻身，此刻我已經生無可戀，任由宰割。

  墨汁很快塗滿了我的左腿內側，以及我左側的屁股。

  這也就算了！

  爺爺竟然和我說，這墨汁裡面撒的粉末，是死人的骨灰！

  還是混合骨！

  一個成年人的骨灰大概重七到十五斤，但骨灰盒所能裝下的骨灰也只有幾百克。

  剩餘的骨灰就由殯儀館統一收集，集中處理了。

  早年焚化設備沒有現在這麼先進，裝的骨灰都是混合骨。

  一捧骨灰入墳塋，不知拜了多少陌生人！

  眼下，這一堆陌生人正服帖在我的大腿上！

  我的魂都嚇飛了！

  「爺爺，您是在逗我吧？」我的聲音都是飄虛的。

  爺爺表情嚴肅，拿來兩條白色的薄布，用其中一條將我的右腿給裹了起來，順帶還來了個半包臀。

  另外一條直接裹在了我左腿上，墨汁滲出後，將整條布染成了黑色。

  一腿黑，一腿白。

  「血肉陰，筋骨陽，有了這萬人骨護體，就能化解你體內的四陰煞氣，透出你八字的大富貴命格。」

  爺爺接著又說，現在給我弄得這個叫差腿褲子。

  是民間破關時常用的招數。

  比如，白虎食子關，五鬼纏身關，短命夭折關，意外橫死關，多重替身關，多家井水關等等。

  也可以用來破解厭勝術的詛咒。

  還能在大限將至時，在拖延幾日等等。

  兩條腿用不同顏色的褲子，代表差開走的意思，大難來時，還能留一線生機。

  之所以將床布置成棺材，就是想讓我假死一回。

  把命里不好的煞劫，都跟假死人一起升化掉。

  只留下一個帶著富貴八字的真我。

  有錢人的玩法叫種生基。

  就是富人在大限將至時，請高人按照他的八字選一處龍脈陰宅。

  然後將他的指甲、血水、毛髮，衣服等物埋於此地。

  再由高人布置一番，立一個死人冢，以此瞞過天官陰差。

  這樣便可延壽至下一個大限日。

  種生基跟差腿褲子雖然手段不同，但是目的一致。

  都是為了瞞天瞞地，增福增壽。

  只不過，真有這麼神奇嗎？

  那豈不是人人都可以借用差腿褲子來轉運？

  這種事，我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就在這時，爺爺接了一個電話。

  接完電話他怔了好久。

  神色中透著三分木訥，三分陰沉，三分喜悅，還有一分憂慮。

  「復生！你爹回來了！」

  「有人在後山看見他了，我去找他回來！」

  爺爺的眼眶裡噙著淚珠，他現在有多激動，我完全感同身受。

  自從小時候在夢裡見過爹一次，這些年來，我沒有再夢見過他一次。

  只有死人才會託夢！

  我甚至懷疑他已經不在了。

  可不管他是人是鬼，我和爺爺都很惦記他。

  「復生，你就在床上躺著，哪也不許去！」

  「雞不叫你不許下床！你這褲子千萬不要沾到水、油、血、汗！」

  爺爺臨出門前，還不忘再三叮囑：「要是毀了這差腿褲子，你這輩子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