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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二叔我還是冷

2024-06-03 09:36:10 作者: 怡然

  「沈易,把所有將領都叫到我帳中。」

  「是!」

  徐青山扭頭,又對那前哨兵道:「再去探,他們退到了哪裡,在哪裡安營紮寨,兩王兵力是聚在一起,還是各自分散。」

  「是!」

  「慢著,你叫什麼名字?」

  「回將軍,小的叫胡大毛。」

  這名字?

  徐青山低聲道:「你還有個兄弟叫胡二毛?」

  胡大毛嘿嘿傻笑了下,「我還有個小弟叫胡小毛。」

  

  徐青山拍拍胡大毛的肩:「小心些!」

  前哨兵眼眶一熱:「將軍放心。」

  回到帳中時,所有人都已到齊,眾將領商議後,一致決定照原計劃出兵。

  以不變應萬變。

  帳中很快又安靜下來。

  徐青山這幾天已累到極致,身子一沾床便沉沉睡去。

  「青山?」

  有聲音在輕輕喚他。

  他陡然驚醒,惶然半晌,見面前站的是二叔,不由笑道:「你不在家呆著,跑這裡來做什麼?」

  二叔在床邊坐下,替他掖了掖毯子,「你這臭小子,怎麼睡覺又踢被子,就不能有一刻安分。」

  他笑:「二叔你怎麼像女人一樣婆婆媽媽。」

  「臭小子,怎麼說話呢,沒大沒小!別沒事總往公主府、錢府跑,家裡呆不住嗎?」

  「我喜歡和他們玩兒。」

  「家裡這麼多兄弟,就挑不出一個能玩的?」

  「二叔你是不是一天見不著我,就想我啊!」

  「誰想你個小王八羔子,大房就你一根獨苗,我得替你爹娘看著你。」

  二叔嘆了口氣,目光里靜水深流:「你祖父老了,留在家多陪陪他,他嘴上不說,心裡樂著呢!」

  「二叔,他對我太嚴了。」

  「嚴才是為你好,你小孩子家不懂,以後上了戰場就知道輕重了。」

  二叔站起來,笑眯眯地看著他,「青山啊,你別怪他,他老人家也難,比誰都難!」

  「二叔你去哪?」

  「我找你爹喝酒去,我們兄弟倆多少年沒在一處喝過酒了,你自個好好的。」

  他看著二叔拉開門,走到門邊後,不放心扭頭又叮囑了一句:「好好的啊!」

  「爺,爺!」

  徐青山猛的睜開眼睛,茫然看了眼四周,才發現是個夢。

  可夢那麼的真實;

  他抹了一把臉,「進來!」

  麥子走進來,「爺,暗衛等在外頭。」

  徐青山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為了什麼事,臉色變了幾變,道:「叫他進來,你去外面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暗衛進帳,上前低聲道:「爺,查到了一些眉目。」

  「說!」

  徐青山緊張的聲音都變了調,前腳剛剛夢到二叔,後腳他的死因就有眉目,怎麼這麼巧?

  「爺可記得二老爺身邊的徐祖鋒?」

  「鋒叔?」

  徐青山當然記得。

  徐家的家生子,原本不姓徐,得徐家老太爺賞識,賜了徐姓。

  他和二叔同歲,打小就跟在二叔身邊,即是侍衛,又是管事。

  二叔出征,按理他不該跟著,因為祖父在二叔身邊放了幾個更年輕,武藝更強的年輕侍衛。

  但鋒叔放心不下,硬是跟了去,說是要照顧二叔的飲食起居。

  二叔、祖父齊齊殉國後,他扶棺回京,喪事一辦完,就請命去莊上養老。

  他念他忠心耿耿,從府里撥了兩個老實本份的小廝,跟過去伺候。

  「爺讓小的查二老爺的死因,小的便從跟著二老爺去北地的人著手,除了徐祖鋒外,別的人都戰死了。」

  「說下去!」

  「小的不敢打草驚蛇,就賄賂了他身邊的兩個小廝打聽。奇怪的是,只要一提到那場大戰,他的臉就沉下來,就算酒灌到七八分,都不肯多透一個字。」

  不知為何。

  冷汗順著徐青山的脊梁骨慢慢淌下來。

  「小的只得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就在一個多時辰前,他喝了點酒睡覺,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喊出了一句夢話。」

  「他喊什麼?」徐青山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頭一顫。

  「他喊——」

  暗衛膽戰心驚地看徐青山一眼,「老侯爺啊,虎毒還不食子呢!」

  徐青山一把揪住暗衛的衣襟,聲音劇烈發抖,以至於聽上去異常的沙啞和怪異。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他說,虎毒還不食子。」

  世界,仿佛被按下消音鍵。

  徐青山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的手一松,整個人跌坐在竹榻上,一動不動,像根木頭。

  暗衛悄無聲息的退出去,一把攔住想衝進去的麥子,沖他搖了搖頭。

  帳里。

  徐青山咬著牙,渾身哆嗦。

  這天怎麼這麼冷,得多穿一件衣裳了。

  他起身去找,卻猛的摔倒在地。

  他手腳並用的想爬起來,爬不動,手只得去撐木椅,一滑,又摔了下去。

  額頭與粗糙的椅背一碰,血流下來,配著他那副表情,有點像地獄裡爬上的惡鬼。

  他也不在意,跌跌撞撞的爬過去,一把拽下掛在衣架上的衣服,忙不迭的披上。

  不夠!

  他用力的抱住了自己。

  「二叔,我還是冷!」

  「……」

  「你替我掖一掖被子!」

  「……」

  無人應他。

  兩行淚,無聲落下來。

  所以,真正射出那一箭的,是他?

  所以,你到我夢裡走這一遭,是要我不怪他?

  為什麼?

  徐青山試圖大聲質問,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生生勒住了喉嚨。

  那隻手收縮,收縮,再收縮。

  他困難的大口大口喘氣。

  喘不過來。

  就這麼死了也好!

  他心想:「就這麼死了,多好!」

  小時候,他練武,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練不好,祖父的鞭子抽上來。

  二叔一邊用身體護著他,一邊懇求:「父親,孩子還小,別打,慢慢教。」

  「打在他的身上,疼在我的心裡,可不打不成器啊!」

  祖父,你真的疼嗎?

  如果真的疼,為什麼那一箭,你還會讓人射出去。

  他是你親兒子啊!

  那麼,二叔你呢?

  那一箭穿透你的頸脖,你不疼嗎?

  如果疼,你為什麼還要讓我不怪他呢?憑什麼不怪他?

  徐青山突然森然一笑,笑得悲愴,笑得憤怒,笑得眼淚滾滾而下。

  「二叔,求求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呢?」

  我……

  該恨誰呢?

  我……

  該同情誰呢?

  我……

  以後的每一日,每一夜,還會有片刻安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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