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輸一局
2024-06-03 09:16:52
作者: 怡然
「那三房人的動作很明顯,就是想拿走家主之位,若有舅舅在,這事我有六七成把握,如今只剩下三成。」
靖寶頓了頓,道:「三位姐姐嫁了人,就是外人,你們在靖府說不上話,三叔他們做得狠一點,就會把議事的地方放在靖府祠堂,到時候你們和姐夫連門都進不去,只能等在外面。」
靖若溪冷笑道:「他們應該做得出來。」
「那……二姐的公公,我家大伯來了,也沒什麼用處?」
說話的是靖若袖,靖寶看了眼三姐,安慰道:「雖沒什麼用,但也是咱們大房的氣勢,有他們在背後撐著,我有底氣。」
這話,說出了一個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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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為尊,女為卑。
男人就算爛泥扶不上牆,也能繼承家業;
女人再能幹精明,也是別人家的。
到時候,能進到祠堂里與那些男人真刀真槍乾的,大房只有靖寶一人。
將將十五歲的文弱少年,能不能抵得住那些虎狼一樣的人?
更何況,她還是個女子!
陸氏看著阿寶,仿佛又看到了數年前自己為了大房家業豁出去的樣子,不由又落下淚來。
都是被這世道逼的啊!
靖寶將聲音放柔:「這是一場惡戰,三位姐姐要做好心理準備;但也別怕,你家弟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阿寶?」靖若袖聽了淚水漣漣。
「哭什麼,三姐?」
靖寶笑道:「有我頂著,天塌不下來,你們陪娘坐坐,我再和余叔,老房他們去商量商量。」
少年語音溫柔,目光和煦,便如燥熱的盛夏里,一抹清涼的井水,緩緩浸上房中四個女人的心。
有那麼一瞬間,她們恍然覺得:這是一個真正的少年。
……
三日後,靖府祠堂門大開。
正如靖寶所料的那般,只有靖家的男子才能入內,遠道而來的高老爺和傅大爺都被擋在了外門。
靖寶穿了一身素淨白衣,周身一絲褶皺都沒有,在一眾男人中顯得身形纖弱。
她的眉目本非十分柔和,今日刻意借了大姐的眉筆,描粗再往上挑了挑,硬生生的多出幾分銳氣。
這銳氣誰看了,都無法小瞧。
阿硯穿了一身勁裝,長劍懸腰,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後,一主一仆都是神色冷冷,對周遭的聲音充耳未聞。
靖府族長六十開外,人稱老太公,一身富態很有幾分穩重威儀。
老太公年輕的時候巴上了大官,走官商勾結路線,他這一支才漸漸興旺,修了祖廟,蓋了宗祠,又重金聘了一個沒落書香官宦家的小姐為妻,育有二子。
二子也都爭氣,老大作官,老二行商,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媳婦拿得出手,兒子拿得出手,再加上老太公本身輩份高,這才坐上了族長的位置。
老太公重重咳嗽一聲,整個祠堂里頓時鴉雀無聲。
「今日開祠堂,有兩件大事,頭一件是平之侄兒遇難的事,落葉歸根,入土為安,大家商議挑個黃道吉日,把人埋入祖塋吧。」
二老爺靖平遠聽著這話,臉上的悲痛已經完全繃不住,起身沖老太公鞠躬道:「日子已經到靈隱寺算過,三日後的七月十七是個好日子。」
老太公環視一圈,「平遠侄兒拿了日子,你們怎麼看?」
「老太公,我們沒意見!」
「靈隱寺算的日子一向准,就三日後。」
「我們同意!」
老太公看著靖寶,「靖七,你怎麼說?」
「我不同意!」
靖寶的聲音不高不低,卻清楚的落到每個人耳中,祠堂里再次沉寂下來。
老太公似乎料到有這麼一出,循循問道:「你為什麼不同意?」
靖寶起身,走到祠堂中央,昂首道:「空棺不吉利。」
眾人:「……」這是個什麼說法?
「這是其一;其二……」
靖寶眼裡漾著淚光:「揚州府知府溫盧愈說,這案子疑點頗多,不能就這麼蓋棺定論,我還是那句話,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老太公渾濁眼睛朝靖家二房那邊看了眼,三老爺靖平運忙道:
「在揚州的時候,我與四弟天天往運河上去,河岸很寬,河水湍急,上游到下游數千里,打撈屍體無異大海撈針,四弟甚至把當地所有的打撈船都花錢請來了,不是我們不想把大哥的屍體撈上來,實在是難啊。」
老太爺撫著鬍鬚,嘆道:「這也是命啊!」
靖寶一聽這話,心裡有些顫抖,她克制著自己情緒,冷冷道:「三叔回答了我後半句話,前半句話,怎麼說?」
靖平運搖頭道:「你們年輕人啊,還是太稚嫩啊,我也是做官的,遇到棘手的案子,家裡又有些背景的,我的話同溫大人的話一樣,總要找個由頭先安撫一下死者的家屬,能不能當真,就兩說了?」
靖寶劍眉一挑,「三叔的意思,溫大人在同我說謊?」
「這……」
靖平運被他問著了,腦子一轉,道:「這不叫說謊,而是一種說話的方式,真要有什麼蹊蹺,這麼多天也該查出來了,查不出來,那就代表沒有。」
靖寶反唇相譏:「大理寺查案,少則幾個月,多則三五年,十幾日能查出什麼來?」
「孽子,你忍心讓你父親做孤魂野鬼三五年?」靖二老爺一聲厲喝。
靖寶的聲音比他更厲,「你怎麼知道我父親已經做了孤魂野鬼呢,萬一他被人救了呢?」
「他要真被人救了,會不來找你,不回靖家?」靖二老爺冷笑道。
靖寶一怔,臉露哀色。
這話戳到了她的痛處,父親若活著,只要有一口氣在,就算爬也會爬回靖家,這裡是他的根。
「靖七啊!」
老太爺拖長了調子,「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但人得面對現實,現在喪事已經鋪開,總這麼拖下去也不好,叫親朋好友怎麼看?三天後就落葬了吧,這也不耽誤溫大人查案。」
靖寶看著老太爺那張慈善正氣的臉,悲上心來。
落葬只是開胃菜,是為後面爭靖家家主做鋪墊,父親的棺不蓋下去,爭得就不名正言順。
搏弈到最後,都得拿出真章來。
靖寶拿不出來,這一局,她輸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