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正文番外（2）

  遲來的親情比草賤。

  落北國王上遣來使臣送了好幾車的厚禮。

  在外人眼裡看來，這晉王妃原來在落北國如此受寵，落北王上好寵愛自己的女兒。

  可在知情人眼裡看來，這就是看邢芷嫣如今的地位，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地位截然不同了。

  

  這時候想起來這是他的女兒，藉此想要蹭點名聲，宣揚一下自己『慈父』的名號。

  當初冷血地將原主送來和親，給了原主一條必死的路。

  若是原主沒有自殺，她沒有重生，那麼原主就會按照所制定的計劃走，最後還是會死。

  嫁給晉王，殺了晉王，原主就只有死路一條。

  帝王之家，當真冷血。

  可誰也沒想到，這前一日百姓們還在津津有味的討論著落北王上『慈父』的閒話，後一日就傳來落北王上退位，新王繼位的消息。

  這簡直來的不要太快，太措手不及了。

  邢芷嫣得到消息後，便知道肯定是沈逸舟的手筆。

  不然還會有誰。

  這繼位的新王正好就是待原主很好的五王子，也就是原主的五哥。

  而新王繼位後，原本的王后沒有成為王太后，反而是追封了原主的母親為王太后。

  聽說那王后氣得直接吐血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這也算對原主有個交代了。

  倘若她知道自己母后終於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心中應該會有了寬慰吧！

  ——

  酒樓。

  喬卿陵一個人躲在廂房裡，抱著酒罈子大口大口的喝酒。

  俊美白皙的臉染上一抹紅暈，眼眶紅紅的，像是哭過了一樣。

  今日是他父王母后，兄弟姐妹的忌日。

  「父王，母后，兒臣不孝，兒臣沒用，報不了仇，真的報不了仇！」

  他是前落北國的太子，身負的家仇國恨，王族的血海深仇。

  他本該殺進王城，報仇雪恨，奪回一切。

  但是他……做不到！

  這時有人推開了廂房的門走了進來，看到喝的醉醺醺的人時，眉頭皺起，有些不滿。

  「殿下！」

  喬卿陵沒有抬頭也知道來的人是誰，又喝了一口酒，才緩緩說道：「傅叔，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反。」

  傅叔一聽，拳頭握緊，握的咯吱作響，壓著胸口的怒氣，低吼道：「不反？殿下難道忘了王上王后是如何慘死，公主殿下是如何被侮辱致死，殿下的家是如何被滅。」

  「殿下，你難道忘了家仇國恨了嗎！」

  「砰！」

  「老子沒忘！」喬卿陵猛地站起來，將手中的酒罈子朝地上一砸。

  破碎的聲音尤為的刺耳。

  傅叔心一驚，看著地上的狼藉，抬眸就對上那雙赤紅充滿恨意的眼睛，一時間想要說的話全都哽在喉嚨里。

  喬卿陵就站在那裡，身形有些搖晃，因為動怒，額間青筋根根凸起，雙目赤紅的嚇人。

  「老子沒忘，老子沒忘，老子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二十五年前的那場宮變。

  整個王宮成了人間地獄，血流成河，火光四射，慘叫連連。

  那年他才三歲，親眼目睹著父王母后如何慘死在自己眼前，親生姐姐如何被侮辱致死，他的幾個兄長一個一個被斬首，鮮血四濺。

  一夜之間，他的家人全都死了，他的家被毀了。

  如此血海深仇，他怎麼可能會忘記，怎麼可能會忘記。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夢回午夜，他也依舊被驚醒無數次。

  那慘烈的畫面不停地在他腦海里重複著，一遍一遍地折磨著他。

  「沒有忘記為何不反，如今正是最好的時機，是我們為王上王后報仇的機會，殿下為何不反！」傅叔怒吼。

  眼下落北王上突然退位，新王繼位，此時政局定然不穩，是最好反的時機。

  可偏偏他們的殿下卻遲遲不肯反。

  「反？哈哈哈……」喬卿陵大笑，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傅叔，你告訴我，你要我如何反？」

  「是同二十五年前那般，再來一場人間地獄，是雙手染盡無辜之人的鮮血，是原本安居樂業的百姓再次承受戰亂之火……你告訴我，你要我如何反！」

  喬卿陵嘶吼著。

  當初落北公主來和親，他一腔恨意啊，他想殺啊，想報仇啊！

  可是殺了一個無辜之人，並不會改變什麼！

  他看盡了生死，看著鮮活的一條命就那麼一刀就死在他眼前。

  他痛惡啊，痛惡戰火，痛惡這些。

  仇，沒有任何人比他還想報這個仇！

  可是他當真要為了仇恨，毀了落北平靜了二十多年的安寧嗎？

  一場宮變帶來的影響是無法估量的，誰都沒法預料到後果。

  他……賭不起，也不願賭！

  傅叔握緊拳頭，殿下所說的這些他何曾不知。

  可是……就這樣放下仇恨，不甘啊，不甘心啊！

  「殿下，不反，你會背上千古罵名！」傅叔勸道。

  若是這仇不報的話，那喬卿陵將會背上苟且偷生，棄家仇國恨不顧，懦弱自私的罵名。

  喬卿陵哭著大笑完，跌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傅叔，你不必再勸我了，我心意已決，千古罵名我背。」

  「殿下你……」傅叔氣得渾身直打抖，但看著殿下臉上的淚水，隱忍顫抖的身子，心中又於心不忍。

  最後咽下了話，深深地看了殿下一眼，轉身邁著沉重的步子離去。

  他是保護王上的死士。

  當年王上為了保住小殿下性命，也是保住自己的血脈，命他帶著小殿下逃離。

  這麼多年，他們一直忍辱負重苟且偷生，為得就是有一日能報仇雪恨。

  如今……罷了，罷了！

  落北王上被迫退位，失去自己稀罕的王位，囚禁一生。

  也許這是最好的報復吧！

  傅叔離開後，喬卿陵坐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抱著雙膝，渾身顫抖。

  「兒臣不孝，兒臣不孝，兒臣不孝！」

  一遍一遍的重複。

  影塵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這一幕，耳邊不停地迴響著自責愧疚痛苦的喃語聲，眼底心疼一片，心疼的呼吸不上來。

  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守在一旁，靜靜的候著。

  喬卿陵哭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

  ——

  「做好決定了？」沈逸舟看著眼前有些憔悴的男人，眸色深沉，低聲問道。

  喬卿陵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嗯。」

  他要離開，去看看世間萬物。

  回歸他原本學醫的初心，走遍世間，來一場懸壺濟世的路途吧！

  沈逸舟見他已經做好了決定，也沒有任何阻擾。

  這是喬卿陵自己的決定，他尊重。

  「好。」沈逸舟拍了拍喬卿陵的肩膀。

  男人之間從來都不需要任何繁瑣的話語行為，簡單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足矣。

  喬卿陵離開後，沈逸舟跟前再次迎來了一個人。

  看著來人，沈逸舟一點也不意外，什麼也沒有說，從一旁抽屜中取出一樣東西遞過去。

  影塵看了一眼，猛地抬眸看向自家殿下，眸光顫動，「殿下……」

  殿下給他的是賣身契。

  他的賣身契！

  他是孤兒，當年被賣進了晉王府，得到殿下賞識，他才有今日。

  影塵今日來是想向殿下辭行，卻沒想到殿下早已料到，而且竟然還把賣身契拿了出來給他。

  「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晉王府的人！」沈逸舟聲音淡淡的，眸色很沉，但眼底情緒有些浮動。

  畢竟跟了自己這麼多年的人，心腸再硬的人也會有柔軟的時候。

  無數的話語最後只能到嘴邊的就只剩下了一句。

  「謝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