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顧總的打工人生涯

  她本來想說——要不換個地方吃吧。

  本來顧靳年自己就有點潔癖，看他那副矜貴挑剔的樣子，就知道平時應該也不會來這種蒼蠅館子。

  到時候別本來為了陪她，自己吃著吃著吃出一肚子不滿意，還怪罪到她身上去。

  喬姒承認她對顧靳年的設想有些陰暗，但是也是為了防患於未然嘛。

  沒想到顧靳年卻會錯了她這句話的意思。

  「要不你把外套脫了放車裡，披我的吧。」

  說著，顧靳年就要將外套脫下。

  不知為何，喬姒卻想起了昨晚溫素兒也是如此披著他的外套，炫耀地對自己伸出胳膊。

  她的內心不禁生出一絲排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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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

  喬姒道：「衣服髒了還可以洗。」

  但是有些記憶，卻是無論如何也清除不乾淨的。

  或許這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細節，可她心裡卻沒由地，膈應得很。

  喬姒拉了拉衣領，也不管顧靳年的反應，沉默著走進了店裡。

  原本他們之間已經鬆懈下來的氛圍，又隨著這句話有些冷淡了起來。

  ……

  距離喬姒上次來這家店，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店鋪的主人變成了老店主的兒子，但菜單卻幾乎沒有變。

  喬姒按照自己的回憶，隨意點了些，又抬頭看向對面的顧靳年。

  「你要吃些什麼？」

  她下意識地，總覺得顧靳年會對這種髒兮兮的小店不太適應。

  她記得當年自己有一次帶著公司副總家的女兒來這兒，人家小姑娘捏著鼻子走進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猛擦了一陣桌子。

  串兒也只吃了一兩根，說油膩得讓人看著就飽了。

  因此喬姒怕顧靳年也是這樣的主兒。

  但顧靳年的反應要比她自然的多。

  他自然地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神情淡定。

  儘管實際上，他的兩條長腿因為低矮的桌面，只能委屈巴巴地側在一邊。

  而他的胳膊肘正抵在不知道多久沒擦過的桌面上，儘管離桌面不遠的手腕上，正戴著價值六位數的表。

  喬姒莫名就覺得眼前這一幕古怪又有趣。

  「我和你一樣吧。」

  顧靳年伸手翻了翻那張菜單，又問：「喝酒嗎？」

  喬姒總算露出了這麼久來第一個笑容。

  「喝啊，擼串不喝酒多沒意思。」

  喬姒大喇喇地揮揮手：「老闆，單子上點的菜都上兩份，再來一紮啤酒。」

  「好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裡的環境帶她回到了學生時代，此刻的喬姒像是回到了好幾年前，而不再是平日裡那副總是拘束著，端著的模樣。

  顧靳年看著這樣的她，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柔軟起來。

  沒一會兒，串兒就上來了。

  三四點鐘，本來就屬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時候，小小的館子裡只有喬姒和顧靳年兩個人。

  隔著門帘，聽不見門外的嘈雜，喬姒還是第一次吃這麼清靜的燒烤。

  她挽起袖子，給顧靳年開了聽啤酒，遞到他面前。

  手指拉動拉環，砰的一聲，這才有了點氣氛。

  「說起來，我還以為你會嫌棄這兒不乾淨什麼的。」

  喬姒對顧靳年道。

  「這算什麼。」顧靳年笑笑：「幾年前我才去顧氏，跟著最基層的員工一起拉單子做業務，或者去建築工地監工……更差的地方也待過。」

  喬姒好奇的目光看向他。

  顧靳年說的那個時候，她估計還在上大學，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跟他見過面。

  因此她也沒想到，顧靳年進顧氏竟然是從最基層干起的。

  沒想到顧老爺子竟然也捨得。

  「那時候，中午吃飯就是在工地上隨便拉的棚子裡，蹲在地上吃五塊錢一盒的盒飯。」

  顧靳年提起過去，語氣中就顯出和平時久居上位的威勢不同的感覺來。

  見喬姒愛聽，他就儘量多說一些。

  「風一吹，飯米粒里就裹上了沙子，吃在嘴裡硌牙的很，但誰也沒有嫌棄，也就那麼吃完了。」

  「他們都知道我是我爸的兒子，所以我更不能搞特殊化，不然沒法服眾，所以遇到什麼覺得忍受不了的，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顧靳年沒有說的是，他父親當時根本就沒有打算把顧氏交到他的手裡。

  所以他才會拼了命地努力，希望能夠在父親面前證明自己的價值，讓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把顧氏做大做強。

  當然，後來他才知道，很多事情和能力本來就沒什麼關係。

  顧靳年低頭給自己灌了口啤酒，掩飾住了眼中的一絲悵然。

  喬姒聽著顧靳年說的話，眼睛都睜大了。

  她真的幾乎沒法想像，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就功成名就的男人，竟然還有那樣一段艱苦的故事。

  即便是坐在這樣的蒼蠅館子裡，也無損於他周身自然而然散發出的貴氣，可他卻說，他曾經灰頭土臉地坐在工地上吃沙子。

  這一面的顧靳年，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發號施令，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中的顧總裁了。

  這樣的他親切可愛得，就像是她身邊的男同學。

  喬姒笑了笑，和他撞了個杯。

  而後，她感嘆道：「和你比起來，我突然覺得自己挺沒用的。」

  「一點壓力就能把我給打倒，口口聲聲地說著要為我父親分憂，但實際上只會給他添麻煩。」

  喝了兩口酒，喬姒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我跟你說，我現在就特別想回到曾經。特別是上大學那會兒。」

  腦袋剛夠不掛科的水平，稍微努力一點還能拿個獎學金。

  沒有遇到後來那麼多的意外，也沒有工作的壓力，每天只有朋友，愛情和夢想。

  還有厲勛。

  思及此處，喬姒的眼神也黯淡了下去。

  無論時間過去了多久，厲勛始終是她心上一碰就疼的傷口。

  顧靳年等著喬姒說下文，卻見她突然沉默了下去。

  他便索性伸出手裡的啤酒罐，安慰似的碰了碰她的酒。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裡，喬姒都沒有再說話。

  但兩人之間的氣氛，比無數次在家吃飯時都要融洽得多。

  而此刻的顧靳年，也完全和平時那個，連和她共處一室都覺得厭煩的顧靳年不一樣。

  那麼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他呢，喬姒不知道。

  此情此景，像是一個個在空中飄浮的肥皂泡。

  溫暖，美好，如夢似幻。

  但是喬姒知道，只要出了這個門，被風一吹，就會消弭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