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投石問路

  彼此的臉上，都是一派雲淡風輕。

  過了很久，喬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悠悠開口道：「我看這陵城，要變天了。」

  顧靳年凝視著喬父被子裡上下浮沉的茶葉，嘴角有些傲氣地上揚了一瞬。

  「有我在，他未必有那個本事。」

  喬父認真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脫下了淡然的面具，此時的他桀驁又高傲，周身散發著睥睨天下的氣勢。

  和顧靳年打交道這麼多年，喬父知道他不是個輕佻愛說大話的讓人，他的自信完全來自於把握時勢的犀利眼光，與對自身實力的清晰認知。

  勝不驕敗不餒，永遠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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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看走眼，顧靳年這些年將顧氏走的步步驚艷，讓他也不得不嘆服後生可畏。

  「這麼說，你已經有線索了？」

  「我派人查了鄭南的背景，他雖然表面是那邊的人，但他的存在應該只是投石問路的棋子——甚至，只是一個被順勢利用的『意外』。」

  「針對喬姒的挾持事件是那邊對喬氏立場的試探，鄭南就是試探的棋子。」

  顧靳年不緊不慢道：「棋子激起的水花大小，將成為他下一步行動的指南。所以，您這裡先按兵不動，甚至最好放出要對當場所在人士『封口』的風聲。」

  喬父一聽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撫掌笑道：「妙啊，如果石沉入水，而水無波瀾，那麼這個石頭反而將成為被懷疑的對象。他在算計喬氏，必然也會先入為主地以小人之心思忖喬氏的做法……」

  既然鄭南是他們半途順手利用的對象，那麼喬氏對鄭南所作所為的遮掩，必然會被對方以為是鄭南在表演「碟中諜」，那麼敵在暗喬氏在明的狀態必然也會被打破，重新歸為混沌。

  這樣一來，對方極有可能自亂手腳。

  顧靳年點點頭：「沒錯，這的確是我的設想。」

  喬父放下手裡的茶杯，水中好不容易靜止了的茶葉隨著他的動作又開始新一輪沉浮，上下顛簸，前路難測。

  「不過，如果設想沒錯，對方的主要目的應該是顧氏，為何要花費這麼大力氣來牽扯喬氏呢？無論如何，喬氏和顧氏都是板上釘釘的姻親關係，他不會覺得喬氏會拋棄顧氏，去幫他吧。」

  顧靳年垂下眼帘，眼裡閃過一絲晦暗的神色。

  「如果按照常規來看，是這樣沒錯。」他道：「但是……」

  但是對方手裡還有一個特殊的人——厲爵。

  或者說，是喬姒曾經嫁給他的唯一原因——厲勛。

  顧靳年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了旁人無法揣度的心底。

  停頓了半晌，他才將剛剛那句話繼續下去。

  「但是意外之事，誰又能說的分明呢……」

  ……

  廚房裡，喬姒正在幫喬母切菜。

  喬母站在灶台邊上，看著鍋里咕嘟咕嘟翻騰著的雞湯，再看一眼身邊認真切菜的女兒，眼裡裝滿了真真切切的歡喜。

  「姒姒，最近天冷了，你早上出門的時候一定要多加件外衣。」

  「姒姒，前兩天我給劉姨寄了幾斤很好的紅棗，你記得每天吃幾粒。」

  「姒姒……」

  「哎呀，媽，這些我都知道。」喬姒抬頭撒嬌地笑了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喬母嘆了口氣，慈愛地望著面前比自己還要高出一些的女兒，柔聲道：「可是你在媽這兒永遠都是個小孩。」

  「你都不知道，前一段時間你住院的時候我有多擔心。可我和你爸去看了你，偏偏又見到靳年護著別的女人……」

  喬母說到這裡，心酸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你說當年你非要嫁給他，我怎麼勸你都不肯聽我的。要是換了別人，你再怎麼樣也不至於過上這樣的日子。」

  「姒姒，你是媽媽千嬌萬寵養大的寶貝女兒。現在的日子是你在過，可媽媽這兒心裡疼啊。」

  喬母越說越動情。

  看著母親這幅模樣，喬姒緊緊抿住唇，想抱一抱她，卻又怕自己也會忍不住哭出來。

  「媽，我和靳年現在已經說開了，我們……過得挺好的。」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

  「真的嗎？那個女人，她離開了？」喬母半信半疑道。

  「她，可能靳年只是因為她把角膜捐獻給了我，所以懷有一些同情和憐惜吧。」

  喬姒避開喬母的目光，生編硬造著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媽，你看開點。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嫁給別人，未必會有更好的結局。」

  而嫁給顧靳年，好歹能夠日日夜夜守著厲勛的心臟，守著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遺存的一點點紀念。

  只有這樣，在他離去的上千個日子裡，她至少不會感覺太孤獨。

  這些心底話喬姒沒有和喬母說，她只是微微笑著拍了拍喬母的手。

  「總之她是不可能破壞我和靳年之間的婚姻的。」

  「顧靳年的妻子，永遠有且只有我一個。」

  喬母伸出另一隻手搭在她的手上，語重心長道：「姒姒，你是或者不是誰的妻子都沒有關係，媽媽只希望你做這個世界上最開心的女孩子。」

  喬姒仰起臉笑，又伸手推了推喬母：「好了，不要說這麼肉麻的話了。小心一會兒雞湯溢鍋了。」

  喬母一聽，趕緊去看灶台。

  喬姒這才緩緩呼出一口氣，她真的差一點就憋不住眼淚了。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喬父和顧靳年從書房裡走出來，桌上的飯菜也已經擺放得差不多了。

  喬母把喬姒放在自己座位邊上的飯碗拿開，和顧靳年的碗放在了一起。

  「媽……」喬姒內心有些好笑地解釋道：「我就是想和您坐一起，幫您夾夾菜什麼的。」

  喬母不贊同地嗔怪道：「你呀，還是著急著你自己，和靳年好好培養培養感情吧。」

  喬母也想開了，她看得出喬姒現在依然真心想和顧靳年在一起生活。既然她不願意離開，那自己也不能不幫襯著她，儘量讓她在顧家過的好一點。

  喬姒被喬母這話堵得哭笑不得，又不好反對什麼，只能誒誒地無奈應了。

  但直到大家一起坐下吃飯，喬姒才真正明白喬母所說的讓他們「培養感情」是個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