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黃泉路上等等我
2024-06-03 06:21:39
作者: 白鷺未雙
長念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瞧見一團白花花的物什在樹叢里若隱若現。
「走。」踮起腳尖,她屏住呼吸往那邊靠近,正想掏箭筒里的箭,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這兔子……」長念停下步子,拉了拉北堂繆的衣袖,「是不是太大了點?簡直像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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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繆深深地看她一眼,道:「殿下,這就是個人。」
長念:「……」
早說麼,害她白激動了。
收回羽箭,長念扒開樹叢,就瞧見一座新墳在不遠處起著,旁邊堆著紙錢燒著火盆,有個一身素衣的姑娘正跪在墳前,一動不動。
偷看了半晌,長念皺眉,小聲問:「兄長,她還活著嗎?」
北堂繆頷首:「活著。」
「那為什麼不哭?」長念不解,「一般新墳前的人,不都哭得很傷心嗎?」
北堂繆垂眸,低聲道:「有人心傷哭斷腸,也有人心死了,再也哭不出來。」
長念一愣,再看那姑娘的背影,竟覺得跟著難過,忍不住走上前去,朝那新墳拱了拱手。
鞋子踩在樹枝上,發出了聲響。跪著的姑娘回過頭來,一雙美眸疑惑地看向他們。
有詩怎麼說的來著?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趙長念覺得眼前這位姑娘就很稱詩里所寫,美得連她都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感慨:「我是不是闖了仙境了?」
姑娘微愣,朝她微微頷首。
長念有點興奮,拉著北堂繆的袖子小聲道:「兄長你看,她簡直是仙女下凡啊!」
北堂繆臉上一點波動都沒有,冷淡地點頭:「哦。」
長念瞪他一眼,提了袍子就上前關切地問:「姑娘怎麼獨身一人在這荒郊野嶺里?」
那姑娘朝她笑了笑,道:「有夫君在此,妾並不是獨身一人。」
長念唏噓,轉頭去看了看那墓碑,想知道誰家福薄的男人,竟留下這麼美麗的妻子赴了黃泉。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驚得差點跌坐在地。
劉氏忠孝之嗣凌雲?
「這……」長念結結巴巴地問,「是京都富商劉凌雲嗎?」
香慈微微一笑:「貴人也認得我夫君?」
「不……不認得,只是聽說過。」長念皺眉,看看墓碑又看看這美人兒。
真是劉凌雲的妻子,怎麼會在這裡呢?皇兄如今占據了京都,怎麼著也會把美人兒留在自己身邊的,哪兒能放她出來祭奠亡夫。
除非……長念抿唇。
香慈自顧自地燒著紙錢,沒有問他們是什麼人,也對他們沒有絲毫防備,見他們沒有要走的意思,倒是開口道:「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二位能否應下。」
長念神色複雜地道:「姑娘請說。」
「妾愧對夫君,本是不敢與他同穴而眠的。」香慈低眉,看著火盆里跳動的焰色,神情溫柔,「但夫君走得不平,他素來脾氣又不好,沒我在身邊陪著,少不得要得罪人,我總要看著他點兒,哪怕給他當丫鬟,也得同他一路走……」
本是沒哭的人,絮絮叨叨地說上兩句話,眼睛終究是紅了,玉蔥似的指尖也發顫,顫得紙錢紛飛漫天。
「我不知他嫌不嫌我,但我到底是替他報了仇,他再怨我,哄一哄也該好了才是。」委屈地咬唇,香慈聲音沙啞,「哄一哄,不行我給他做好吃的,做他最愛吃的豌豆黃,再不行做鴿子蛋也好,黃泉路上總要等一等我。」
墳前擺著幾個盤子,裡頭放的都是她說的這些東西,她側過頭,認真地跟長念比劃:「就在這旁邊,隨意挖個坑,將我埋了,可好?」
長念驚了驚:「姑娘,你還這麼年輕,總不能就尋了短見。」
「短見?」香慈搖頭,「我不是要尋短見,我只是要去尋他,你不知道,我的夫君離不得我的,每天都要見著我才好,我已經讓他等了太久了,再等下去,他要不理我的。」
扁扁嘴,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她喃喃:「我最怕他不理我了……」
長念聽得動容,深吸了幾口氣,終於是點頭:「好。」
釋然一笑,香慈起身朝她再拜:「多謝貴人。」
「有個問題,你能回答我嗎?」長念扶她起來,皺眉道,「大皇子……後來如何了?」
香慈一頓,指尖慢慢收攏,捏著袖子道:「貴人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而已。」長念道,「你不必擔心,我不是他的人,斷不會幫他迫害於你。」
香慈沉默片刻,終究是道:「他死了。」
「什麼?」長念大驚,往後退了半步,很是不敢置信,「剛入宮呢,怎麼就死了?」
「他在入宮之前就死了。」提起趙撫寧,香慈的臉色不那麼好看,卻還是回答她,「他是害我夫君的兇手,我斷不能叫他好生活著。」
長念愕然,腦子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所以現在葉將白是在用大皇子的名頭撐場面?這人好大的膽子,連天下人都敢一起騙!
香慈安靜地燒著紙錢,嘴角不小心溢出了血,她若無其事地就擦掉,直到所有的紙錢都燒光,她再朝墳磕頭。
一個,兩個……磕到第六個,美人兒身子一軟,終於是在墳前閉上了眼。
北堂繆上來查看了一番,道:「砒霜,她倒是忍得,這毒吃下去腹痛難安,她看起來卻像是一點事都沒有。」
長念嘆了口氣,起身拔劍,用劍鞘在墳邊挖坑,如香慈所言,埋她於此,再在墓碑上刻上正妻劉氏。
「出來打個兔子也能遇見這等奇事。」北堂繆皺眉,「運氣不好。」
「沒有。」長念朝著墓碑一拱手,正色道:「是我們運氣很好。」
「此話怎講?」
「皇兄死了。」長念側頭,「武親王也是覬覦皇位之人,與葉將白兩虎相鬥,葉將白背後沒了皇兄,占不了上風。他若想翻身,就只有一條路。」
望著東邊正往上升的太陽,趙長念笑了笑:「兄長,咱們這一戰,還沒敗到絕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