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本該蔚藍的天空

  顧夜被甩到牆上，發出巨大的撞擊聲音。

  他實在是已經躲不開腳底下的這些靈活扭動著的絲帶，它們的行蹤怪異且顯得不可捉摸不可預測，只能憑藉著當即的反應來閃躲開。

  滿牆滿地的黑色絲帶瘋狂地向著顧夜發動進攻，讓顧夜對於身體的操控和他的反應已經變得遲緩起來，顧夜躲無可躲避無可避，被看似輕飄飄的絲帶一下給抽到了牆壁上。

  「呃！」

  顧夜後槽牙緊緊地咬合，口中的鮮血已經從嘴角開始溢出，順著嘴角就要滴落到地面上。

  有了之前左手被吸食鮮血的經驗，顧夜抹掉了鮮血，不讓這些血液順著臉頰滴落在地面上。

  

  看似平靜的臉上此時內心已經焦急得好像在火上烤了一樣，他真的已經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他很有可能就死在這裡。

  他看向了遲遲沒有動靜的校長室大門，咬了咬牙。

  「你怎麼不行了？你嘴怎麼不接著硬氣了？」

  怪物甩著絲帶緩緩向著顧夜走來，他譏笑著用著絲帶，提起了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顧夜。

  他把顧夜提到了自己的眼前，然而顧夜卻根本不看近在咫尺的他，顧夜用盡了身體最後的一點力氣，衝著校長室大吼道。

  「唉！盧丘！你如果這一次再不做什麼的話，你將背負著永遠永遠都脫離不開的愧疚。」

  「一個人的罪惡並不是最難熬的，有些人不會對自己所犯下的罪惡所感到抱歉，愧疚才是會永遠讓你在深夜想起來的東西！」

  「憤怒，你的憤怒呢？」

  「夠了！」

  怪物臉上那張被黑絲線封住的嘴，上下蠕動著。

  顧夜發自肺腑的言語，讓他的耳膜連帶著腦袋都嗡嗡作響，他感到煩躁，纏滿絲帶的手提起，眼看就要朝著顧夜的身體刺入。

  「嘭！」

  主角是不會死的，至少在顧夜的世界裡是這樣。

  盧丘從門裡跑了出來，他身上帶著一團紅色的火光，在身後熊熊燃起，在詭誕的走廊里點燃起了生命之光。

  隨著他從校長室里跑出，原本已經被黑色絲帶所纏滿的走廊開始像是冰雪一樣地開始消融，絲帶們倉促地開始向外滾動，開始逃跑。

  盧丘低著頭，他不知道是什麼驅動著自己奔跑，但是就像是顧夜所說的一樣，有些事情，當下不做而期望著用未來來彌補，那麼一切早就已經晚了。

  他順從了自己內心的本能，他只是埋在頭，讓心指揮著身體前行的方向，而不是眼睛更不是大腦。

  提著顧夜的那根絲帶同樣跟著周圍那些逃跑的絲帶一起逃跑，它們紛紛從教務處老師的身上脫離，纏繞成了一團黑色的煙霧，一路想要逃出走廊的窗戶外面，回到外面的黑雲之上。

  顧夜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但是當他看見渾身上下全是火焰的盧丘，一切都似乎是值得的。

  盧丘胸口的那團紅光，已經變成了一把紅色的鑰匙，掛在了他的脖子上，而這第二層的情緒鑰匙，終於是有了一個模樣。是它在指引著盧丘的方向，它飄在空中直直地指向黑霧。

  教務處老師的眼裡第一次露出了恐懼，而他作為一個絕望和記憶的摻雜體，他所生成的恐懼，是對另一樣事物而言，最美味的食糧。

  盧丘從他的身邊跑了過去，他的目標並不是教務老師，他真正想要驅散的，是那團黑霧，頭頂上壓了他初中三年之久的黑雲。

  教務處老師癱坐在地上，和顧夜面對面。

  顧夜翹起了嘴角，盯著他挫敗的臉看，直到他驚喜地聽見了一聲，「阿巴！」

  回頭一看，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站在了校長室的門口，和以往不同的是，唉的眼裡不僅僅有飢餓的渴望，還有一種驅散不開的困惑和迷茫。

  顧夜並沒有注意到這一些，他聽見唉所發出的聲音時，便是已經笑開了花，而這個大大的燦爛的微笑，是對著這位教務老師的。

  教務老師不理解顧夜為何發笑，他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打算捲土重來的妄想。

  「唉，你餓了嗎？」

  「我不餓。」

  教務老師下意識地回答到顧夜的問題，隨後他意識到，顧夜好像詢問的並不是他。

  「阿巴！」

  「餓了？餓了就開飯吧，今天可以敞開了吃個飽飯。」

  教務老師順著顧夜的視線一回頭，發現校長辦公室的門口站著一個和顧夜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不對，是絕望！

  這個絕望遠比他自己更純粹，他就是變成校長的那個絕望！

  顧夜自己的臉上的燦爛的笑容在教務老師的眼裡變得無比惡毒，而站在校長辦公室門口的唉，眼中的那些困惑最終還是被飢餓的本能所驅散。

  他就是一個小孩子，而小孩子能夠有什麼煩惱。

  他一路飛奔而來，歡快的就像是一隻撒蹄子跑的野馬，最終顧夜還是沒能在這個世界裡逃過他不想看到的畫面，看到了頂著自己的臉，做出了羞恥的一幕。

  他轉過頭去不再關注耳邊的慘叫聲和動靜，而是看向了盧丘的方向。

  那團從他身上燃起的熊熊火焰，順著他的手，燃燒到了他所抓住的那團黑色的煙霧。

  黑色煙霧裡發出和剛剛怪物所發出的一模一樣的慘叫聲，但盧丘並沒有選擇僅僅只是讓手中的那團黑色煙霧被燃燒殆盡。

  他把黑色的煙霧從窗戶里丟了出去，那團黑霧就像是一個鬆開了氣口的氣球，嗖的一下飛上了天。

  而它也變成了燃燒頭頂黑雲的一顆星星的火苗，隨著它回到了厚厚的黑雲中，不過幾秒，本來一直壓在槐柳中學上方的黑雲變成了一團真正意義上的火燒雲。

  而黑雲里發出的慘叫越來越大聲，也越來越聽起來像是盧丘自己的慘叫。

  它本來就是他，也只有他才能製造出壓住自己的烏雲。

  慘叫聲一點點從大變小，校園裡逐漸安靜了下來，安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朵從初中時就一直壓在盧丘心頭的黑雲，終於在他自己的憤怒之下，燃燒消散。

  天空露出了它本來有的蔚藍，陽光也終於能夠穿透雲朵，落入盧丘的第二層記憶世界。

  就和第一層世界裡那般的明媚的陽光，從辦公樓的天窗里，終於灑落在了顧夜的身上。

  他如釋重負地向後倒在了走廊的牆壁上，此時的牆壁上，也沒有了那些恐怖的具有自我意識的絲帶。

  盧丘站在窗前，仿佛在看向自己的未來，他笑了一下，初中上一次如此開心的笑，還是在鄔傑遞給他餅乾的時候。

  許久之後，他從窗戶邊上掉頭向著顧夜走來。

  他沒有看此時趴在教務老師身上的唉，而是只看著顧夜疲憊不堪卻依舊燦爛笑著的臉。

  「老師，謝謝你。」

  他說道，隨後從自己脖子上摘下了那把火紅的鑰匙。

  「老師，我記起你了，小的時候，你也救過我，而現在，我希望你也能夠拯救未來的我。」

  顧夜臉上露出微笑，他看著盧丘手心裡躺著的那把鑰匙。

  「不用謝我，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你的憤怒的事情，當下做了，就永遠不會晚，什麼時候都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而未來的你，也是我要拯救的對象。」

  顧夜伸出手，拿走了盧丘手裡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