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顧夜下午離開小晨的家後，他乘著公交車還沒有停運的時間，坐回了黃金海岸，並且還在黃金海岸邊上的菜市場買了些菜之後，帶到了別墅里。

  來到別墅的時候，許華正在一樓看著顧夜新買的微波爐的說明書，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國內也並沒有微波爐，許華被絕望控制的時候，還會使用電話給明日輔導中心打電話，是因為這東西以前在她工作的廠里，在老闆的桌子上看見過。

  而一到現代電氣，許華就真的有些一竅不通了。

  還好黃金海岸每家每戶都有天然氣接口，許華的別墅雖然很老了，但是魏萊曾經怕這個別墅倒了，或者變成危房被收回，自己又重新維修過一次，更新過別墅里的電路和燃氣管道。

  如果真的是用電磁爐灶的話，恐怕許華又要為難一陣子。

  不過許華的賢妻良母技能真的很強大，和家庭相關的廚藝，還有衛生，她都能在看完說明書以後很快上手，這倒是不用讓顧夜給她講一遍。

  把菜交給了許華，讓她今晚就用這些菜做個飯，然後顧夜又詢問了一番樓上兩個孩子應該沒有給許華造成麻煩吧，許華說沒有，顏辛本來就是很安分的人，然後鄔傑雖然昨天聽了顧夜的勸告，卻依舊我行我素畫了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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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夜讓鄔傑按照人的作息來，其實更多是想讓鄔傑在做鬼的時候卻依舊有一種還是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感覺，看來對於鄔傑來說，畫畫對他而言就是活著的意義。

  嘆了口氣，讓許華先慢慢地做飯，顧夜先上樓看看鄔傑和顏辛。

  首先是來到了二樓的書房兼小畫室。

  一打開門，顧夜就看見了鄔傑的身體變得巨大，基本上是頭頂著天花板的狀態，這種狀態能讓他更好的畫畫，不需要像是曾經在學校的那個廢棄的小賣部里架著個腳架，然後才能刻畫著他筆下的人物了。

  顧夜的白板和書桌的對面的那副牆壁，經歷過一天一夜之後，已經被鄔傑滿滿的畫了一牆壁，完全看不出它原來那發黃的模樣。

  而顧夜原來給鄔傑準備的桶裝顏料已經被鄔傑揮霍一空，這些顏料本來顧夜是打算讓鄔傑能用個一年的，沒想到剛買回來幾天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這些顏料都是丙烯顏料，幹了以後就像是一層塑料橡膠一樣的附著在表面一樣，所以倒不用怕在牆壁上會像是牆皮一樣掉落。

  而牆上的畫，讓顧夜突然有了一種身臨其境的感受，因為眼前的這幅畫，正是顧夜曾經在明州市精神病院裡所見到的場景。

  但是鄔傑對這個本來處於真實的場景做了一些新的改變，和自己的處理。

  就像是如果此時有一個攝像機，那麼對於顧夜來說，這個鏡頭一定是擺在窗前，將這一對緊緊擁抱的畫面才符合情理。

  可到了鄔傑這，這鏡頭就被擺放在了靠門這一側的那張床頭柜上，將女人和窗戶同時攝入景中。

  本來很真實的場景被鄔傑處理得有些奇幻起來，靠在潔白的枕邊上的女性，側邊的面容上帶著慈悲和憐憫，以及某種若有若無的神性，她的手中懷抱著某樣發著純白色亮光的東西。

  她的身上依舊穿著是那件藍白色條紋相間的病服，這個時候看起來卻又像是神職人員的朝聖時的禮服一樣。

  窗外的景色並不如當初那樣陽光明媚，相反窗外的天空是血紅的，這是顧夜見過為數不多的鄔傑的畫中，有出現這樣象徵著不詳和血腥的深紅色。

  也不知道鄔傑到底用赭石和深紅才能調節出這樣不髒不膩的顏色，將整幅畫面點綴得剛剛好。

  他的畫上甚至還有些許筆觸，讓整幅畫凹凸不一，每每顧夜走到不同的位置，他都能看見這幅畫不一樣的一面，讓顧夜頗感神奇。

  鄔傑的畫，似乎在每一次畫下都會有新的進步，而這次的畫，比起那幅畫在雜貨鋪頂上的畫，

  完全不分伯仲。

  那幅畫是結合了天時地利，顧夜能夠在記憶世界那樣糟糕的環境裡看到那幅畫，讓那幅畫的意境比起現在雜貨鋪那裡的要高上了不少，而眼前這幅畫的意境則完全是鄔傑自己用畫筆所刻畫出來的，只要你看到它就已經把你帶入了那種意境之中。

  鄔傑此時在塑造這幅畫的最後一點點，是一個站在窗外的人，那個人戴著一副墨鏡，沐浴在黑夜和鮮血之中，他的臉上滿是血痕，身上卻不沾分毫污漬。

  鄔傑用一隻非常細緻的小筆，描著那張臉上玩世不恭卻又格外認真的臉。

  他的墨鏡下的眼睛看著窗戶里的女人，嘴角翹著笑容。

  沒錯，就是顧夜自己。

  顧夜沒想到鄔傑這一次畫的內容里居然會有自己，這幅場景其實應該就是記憶世界裡的畫面。

  自己和那群絕望搶奪純潔之心，將純潔之心歸還給鄔傑之後，鄔傑的母親用現實世界裡的精神庇護了鄔傑。

  顧夜安靜地從書房裡退了出去，不想打擾到鄔傑了。

  他也知道，一般這種藝術家在創作的時候是不會在意旁邊會有人打擾到他的，就像曾經有一位偉人能夠在鬧哄哄的菜市場裡讀書一樣。

  顧夜上了樓，跑到了顏辛的地方。

  天已經黑了，顧夜之前給顏辛買過一盞小檯燈，而現在顏辛正在檯燈底下做著試卷。

  顧夜坐在了就在顏辛一邊上床上，顏辛在別墅已經快要呆了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說是魔鬼的一個月也不為過，但是顏辛卻耐下了性子，一直坐在桌子面前，日復一日地做試卷。

  顏辛也聽見了顧夜開門進來的聲音，他把壓在桌子底下的試卷拿出來給顧夜看。

  顧夜把試卷收到手裡，然後讓顏辛停一停筆，問了他一個問題，「你不會覺得我要求你一直寫試卷，是在把你當作考試機器吧？」

  「不。」

  顏辛搖了搖頭，「如果不是老師你把我帶到這個別墅，我連每天一頓飯都是問題，我沒有給過你任何好處，但是你讓我吃一天三餐，讓我做試卷，總比讓我去街上繼續偷別人的錢要好。而且，我真的也很想上大學，我也很想去像是明州大學那樣的學校里，過大學生活。」

  說到這，顏辛滿眼都是對未來美好的憧憬，似乎他已經幻想自己已經能夠考上了明州大學一樣。

  看到這裡，顧夜不得不給這小子頭頂澆下點冷水，他很害怕自己到時候弄出一個范進中舉的故事出來，而他對這小子的憧憬並不止如此。

  「我告訴你，高考不是說你現在一天很努力地讀書就能一定考上大學的，你首先要想想，人家從小學就已經開始在為了高考而準備，而你現在則是在用一年的時間，去填補人家十二年的努力，你覺得這是等價交換嗎？」

  顏辛本來高興的表情一下子像是被摧毀了一樣，突然變得垂頭喪氣起來。

  顧夜也沒想要怎麼打擊他，他只是不想讓顏辛認識到一個事實。

  「當然你也別這麼難過的表情，我繼續告訴你，這個事情看起來很不公平，但是其實是能夠做到的。」

  「因為高考它再怎麼重要，也會只能是一場考試。」

  「但這場考試是最簡單的方法能夠讓你實現你的願望的方式，你不用做得太好，只需要比你的同學好一點，比你的校友好一點，比你的同齡人好一點，你就成功了。」

  顏辛的眼睛裡似懂非懂的模樣，顧夜不指望顏辛現在就能夠聽得懂他的話，高考的真正意義只有在上了大學，讀了大學三四年後，才會後悔當初應該多努力一些。

  拍了拍顏辛的肩膀，「下樓吃飯吧，吃完飯我給你講一遍你的試卷，你以後開始就不要一直做，你六科一科目一張試卷，然後一天三張，做完了我給你講，講明白了你記住。我會把你做過然後錯的題目的核心思想抽出模仿重作，讓你再做一次。你這樣高效率地檢查補漏才有用，而不是一味地覺得題海戰術勝過一切。」

  「下樓吧。」

  顧夜也沒有吃晚飯，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跟在顏辛的屁股後面下樓了。

  一樓的方方正正的餐桌上擺滿了各色的菜餚，別墅里因為有兩隻鬼的存在，就像是開了中央空調一樣涼快，菜餚的香氣和顏色都非常的誘人，看見了就食慾大增。

  剛剛還在樓上畫畫的鄔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樓下，自己拿著一個大碗，盛滿了飯坐在桌子邊上，他剛伸出筷子，就被許華用手拍了一下。

  等到顏辛和顧夜都入座，這才正式開始吃飯。

  顧夜吃著吃著，感覺似乎有人在看自己，抬起頭發現，許華笑容滿面地看著自己三人瘋狂地吃著她做的菜餚。

  顧夜怔了怔，他也環顧一下四周。

  似乎在他的記憶里很少有這麼多人和他一起吃飯，要追溯的話，可能或許是在便利店裡吃關東煮的時候，便利店裡的小哥加別的客人。

  可現在不一樣，他和這三人圍成一桌，吃著菜，笑著，說著。

  這三個人都是他的學生，這給他一種從所未有的體驗。

  「原來擁有一家自己的輔導班的感覺是這麼的好。」

  「雖然這個輔導班看起來有些詭異。」

  顧夜笑著搖了搖頭，低下頭把飯和菜扒進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