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門家訪

  明州市城南的大街上，走著一個奇怪的人。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手指尖上一根黑色的棍子正在指尖上繞著轉圈，一隻手提著一個公文包，來回左右看著，時不時站在小商店前停下看著。

  街上來回奔跑的小孩看見他，都會退避三舍，小攤小販更是避而退之。

  像是這條街上橫行霸道的惡霸一樣，沒有人敢招惹他。

  他停在了唯一一個沒有因為看見他所以就推車跑了的小烤串攤前，攤主滿頭大汗，穿著一件白色的老頭衫，不知道烤了幾遍的炸串，現在又被淋上了一層油，反覆烤著，一看就是致癌極品。

  黑西裝青年在他的攤前停下，墨鏡遮蓋的眼睛下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讓人看了就有生命危險的刀疤。

  兩人在攤前來了次神情對視，攤主的碩大的肱二頭肌開始在發力顫抖著。

  

  「來根串嗎？」

  西裝男嘴角一撇，說了句，「你這串，能吃嗎？」

  「我一烤串攤主還能賣你不能吃的串？」

  「……」

  黑西裝青年正是顧夜，他正在發愁，因為他迷路了。

  城南這地方他真的不經常來，明日輔導中心不曾有過這邊的訂單，顧夜也從不來這裡，更別說他以前是一個盲人了。

  讓他更鬱悶的是，街上所有看見他的人都像是看見瘟神一樣逃離，似乎他身上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是帶著什麼兇器一樣。

  這或許是因為城南街區的街道風格，城南其實和顧夜家城東一樣，就是居民區，只不過是住著的人的類型不一樣。

  像是城東，大多數都是明州市本地的居民比較多，從上個世紀大多就住在城東，早就把能住的地方都住了。城南一開始則是政府規劃出來的工業區，很少有本地人喜歡會住在這裡，大多數都是外來的務工人員，只能挑選比較便宜但空氣和環境都不太好的城南居住。

  所以導致城南一度都是明州市的問題區域，大多數犯罪，什麼發生群毆事件，都是在這裡。

  顧夜的裝扮，如果放在城西或者是城北，都像是一個社會精英的類型。

  到了城南，反倒是像社會人群小頭目，不是勒索就是綁票威脅。

  所以一路上，他想找個人問路都沒人願意接近他，連商鋪里的吊耳郎當露著個肚皮的老闆，看見他都像是一副看見凶神的模樣。

  只有眼前這個壯碩的烤串老闆，是唯一一個不會看見他就跑的人了。

  出於禮貌，他本是想買根串意思意思，然後再問問路，但是看到那實在有些惡劣不堪的油膩膩的環境，從不忌口的顧夜一時間居然說不出來根串這種話。

  一咬牙，要了一份烤腰子，然後和壯漢說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問了問他該往哪裡走。

  得到了回復之後，顧夜把盲杖插進了衣服兜里，齜著牙咬著腰子。

  「嗯？果然不乾不淨的東西，才是最好吃的。」

  殊不知剛剛那位壯漢只是剛剛看見顧夜的時候，推車推得太用力，卡了個石頭在裡面，走不了罷了。

  顧夜來到了一個相比魏萊家更加惡劣的區域，魏萊家那邊其實還算是民風淳樸，這邊看上去就不是那麼友善了。

  一群染著紅綠色頭髮的小青年，坐在自己的電瓶車上，嘴巴上叼著根煙，在一個高中的門口大聲嬉笑著。

  顏辛的家就在這個學校的附近，明州市第九中，最差高中，在每個高中生口中都是聞風喪膽的學校。

  顧夜看著這群年紀也不怎麼大的社會流氓人士，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轉身看向了後面這個小區，他眯了眯眼，想起似乎顏辛並沒有告訴他，自己家的具體住址。

  「咋找？我這一百塊錢，可不是用來打水漂的。」

  顧夜並不是心疼自己的錢，而是想讓這錢發揮出真正的作用。

  「叮鈴鈴！」

  顧夜看了看手機，發現已經到了下午高中放學的時間了，而九中的學生比他想像中的還要不愛學習，一到放學，人直接從學校的電推門裡翻了出來。

  找了個垃圾桶，想了想，把自己的烤串簽子丟進了干垃圾里，然後離開了這個很久沒人來收拾過的垃圾堆。

  回頭再想辦法的時候，就看見了顏辛正在那群電瓶車混混堆里站著，陪著笑，說著什麼話。

  顧夜眼睛一亮，什麼叫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在小混混們好奇的眼神里，拍了拍顏辛的肩膀。

  「小子，終於找到你了。」

  顏辛回過頭，發現竟然是顧夜，他的第一反應是害怕，雖然顧夜對他挺好的，但是顧夜這個賣相真不像是什麼好人，顏辛始終擔心著自己的腰子。

  「顧夜……大哥，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這群小混混面前，顏辛顯得有些拘謹，二人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上次分別時還沒有那麼緊張。

  「顧夜大哥，顏辛，這傢伙就是上次給你一百塊錢的那個吧？」

  一個紅頭髮的混混大聲地說道，似乎想要這裡所有人都聽見他說話一樣。

  顧夜很理解這種年輕人的心態，畢竟他曾見過不少因為自己年輕就覺得全世界都是他的年輕人。

  「一百塊，你和他說了？」

  顧夜問顏辛，看著顏辛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顧夜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心裡嘆了口氣，掐著顏辛的肩膀，就像帶他離開這群烏合之眾。

  「幹什麼？我和你說話呢！」

  小紅毛看著顧夜不理他，有一種自己被無視了的不爽，開始叫喚道。

  周圍一群學生加上小混混都把目光集中到了這邊，小紅毛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

  「怎麼，你有什麼意見嗎？」

  顧夜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掏出了盲杖，隨手一甩，撇下自己的墨鏡，用死魚眼默默地看著小紅毛。

  其實這個時候顧夜已經打算拉著顏辛跑了，他記得當初在健身房裡鍛鍊的時候，聽到別的健身教練和自己的學員說過。

  在健身房裡練出來的都是死肌肉，假如真的有一群傢伙圍上來要和你鬥毆，就只有一個字「潤（跑）」，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顧夜還是懂的。

  打架是一門學問，顧夜是個老師，但他不懂這門學問，以一敵十，那是武俠片，是科幻片，顧夜沒有這種自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記憶世界裡曾經不止一次經歷過生死的境地，顧夜身上無形之間透露出來的瘋狂，讓眼前這個本來還想作囂的小混混居然有些害怕，話卡到嘴裡一半說不出口了。

  顧夜看到這一幕以後，就打算帶著顏辛溜之大吉，這時候小紅毛又開口，「你混那條道上的，黑龍哥認不認識？」

  顧夜已經轉過去的身子，扭頭微低著頭，看著小混混。

  「管你什麼黑龍哥還是黑蟲哥，我想走你能攔我？」

  氣勢要足，到時候跑起來的時候也不算是太狼狽，顧夜逃跑的水平，可是經過鬼的訓練的。

  「你……有本事別走，等著我叫人！」

  色厲內荏的模樣，就是這種年紀不大，卻為了虛榮混社會的小青年的基本寫照。

  「叫你大爺。」

  拽著顏辛，顧夜頭也不回就離開了。

  走遠了一些距離，顧夜就鬆開了顏辛的肩膀。

  「以後少和他們一起玩。」

  但說完話，顧夜也知道了自己說的有些不對，他之所以會給顏辛這一百塊錢，就是他能夠看得出顏辛的本質上並不差，那他又怎麼會喜歡和這些人混在一起，只不過當一個大環境是這樣的時候，你也不得不這樣照做罷了。

  「算了，帶我去你家吧。」

  唯唯諾諾的顏辛走在前面帶路，顧夜跟在身後，走進了一個小區，這小區就連保安都沒有。

  顏辛終於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有點害怕，可更害怕自己那個酒鬼父親。

  「顧夜大哥，你去我家到底要做什麼，我爸這個人……他有點不好相處。」

  「沒什麼，我記得你明年應該也是要參加高考的吧，還是說就去技校，或者就高中肄業？」

  「我……我也沒什麼打算，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顏辛被顧夜反客為主地問了以後，顯得有些迷茫，他上了高中後，就像是失去了夢想這種東西。

  「你想上大學嗎？」

  顧夜不是個濫好人，假如說那天在街上，顏辛偷的不是他的錢包；如果說顏辛在街角看著他的那天，他沒有恢復視力。他本不會去關心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甚至有偷錢包之仇的小孩子。

  但顧夜是個老師，他聽見這些事情之後，就會忍不住去管，只因為他是個老師。

  「……不知道。」

  「沒事，今天是周五吧，明天，明天我們去一趟明州大學，我讓你看一下什麼叫學校，什麼叫做大學。」

  顏辛什麼也沒說，他的叛逆期早就消失在了父親的毆打當中。既然顏辛沒有說話，顧夜自然也不想再開口。

  到了顏辛的家，是在這棟單元樓的一樓，顏辛掏出鑰匙打開房間，整個屋子裡到處都是垃圾，酒瓶子，整個家都是一團糟。

  顏辛露出了抱歉的眼神，接著帶著顧夜走到了他自己的房間。顏辛的房間相比較外面，乾淨了不少，至少他還在疊被子。書也是整整齊齊地碼在自己的床邊上，因為房間裡根本沒有桌子。

  顏辛放下輕飄飄地書包，兩個人坐在房間裡乾等著他的父親回來。

  顧夜撇了一眼顏辛，「你沒有作業嗎？」

  「啊？我……我沒記，因為基本不怎麼收作業。」

  顧夜沒說話，從自己的教材包里，掏出了一張初二水平的試卷和一張白紙，丟給了顏辛。

  剩下的時間，高二的顏辛做著讓他抓耳撓腮的初二數學題，顧夜則來回看著自己的手機，等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門外才傳來開門聲。

  「出去見見吧，家訪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