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更大尷尬
2024-06-02 21:43:02
作者: 菁菁者莪
好端端的陸綏卿給她喝避子湯做什麼?
姜念晚怔在原地思量半晌,將今早陸綏卿的神情,還有說過的話都仔仔細細又在腦中重複了一遍,終於縷出個眉目來!
是以昨晚她和十三忙和了半天,還是沒能解了那千兩金風的藥性是麼……
是以在陸綏卿的眼裡,她與他昨夜已經在同床共枕過了是麼……
是以陸綏卿以為她是因此,才會留宿在他的寢間,並穿了他的衣裳是麼……
想通了這些,姜念晚的腦子反倒成了一團漿糊,她羞惱地用力搓了把自己本就蓬亂的頭髮,氣咻咻走了。
回到司獄時,正值分發早飯的時辰,獄卒們都在忙著,只有那個新來的獄卒守在門前。
既是新來的,自然不清楚這裡面的許多陰私,遠遠瞧見一個穿著囚服的小娘子往這邊來,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再看時,人已到了跟前,他終於反應過來不是錯覺。立時從月牙凳上彈起來,厲聲喝問:「大膽!你什麼時候逃出去的?!」
姜念晚早已習慣了來去自如,根本未將這副新面孔當一回事,只想著如何向陸綏卿解釋清楚那些亂七八糟,悶頭抬腳就往裡走。
獄卒便亦步亦趨緊緊跟著,一路喋喋問她。
快到姜念晚被關的那間牢房時,終於遇見個老獄卒,見狀忙將那新獄卒拉走了。到了僻靜處,才鄭重告誡:「你少管那個小娘子的事,可知在你來之前,原來那個是什麼下場?」
「什、什麼下場?」新獄卒戰戰兢兢地問。
老獄卒未開口說什麼,只將右手比作刀刃,在自己左手上砍了下,便搖著腦袋走了。
新獄卒咽了口吐沫,看看姜念晚的方向,猶豫著要不要再去給她賠個不是。但想了想,方才就見她一直在想事,此時自己過去只怕又要惹她煩了,只得作罷。輕輕抽了自己一個耳刮子,碎碎念著走開。
今日有新的要犯被送入司獄,自是由陸綏卿親審。過午時進的刑房,待出來時外頭已是餘暉落盡,夜幕微垂。
若是往常,他會直接走與刑房臨近的北門離開,可今日卻不知為何,抬起腳不知不覺就朝東邊走去。直至聽見一側傳來的尖細哭叫聲,才頓了足,恍然意識到自己走到女牢這邊來了。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裘十三也不敢多言,見他停了,才試探著問:「司尊可是要去看姜娘子?」
「不去。」陸綏卿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說罷,似要證明自己的決心一般,一掠袍擺調轉了方向,又往北門走去。
裘十三緊抿著嘴,繼續當他的啞巴。
出了司獄,那難聞的血腥味兒終於聞不見了,陸綏卿深吸了一口清氣,腦中忽然蹦出個問題:她就是每日聞著這種味道進食三餐跟入睡的麼?
雖則他自己也常年聞著這種味道,但每回從司獄裡出來,他都要立即沐浴更衣。人們只道他是酷吏,卻不知他是個有潔癖的酷吏。
可這問題閃過,他又覺自己有些瞎操心。她不是醫者麼,其實鮮血的味道她應當比他更熟悉。
裘十三在旁站了半天,發現陸綏卿眸底暗色沉沉的,不似尋常犀利,猜著會不會是昨日錯點的那炷香的問題,熏壞了腦子?
良久,才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司尊,現在可是要回去?」
陸綏卿猶豫了片刻,才道:「我突然想起適才有個關鍵忘記問清,還需再審一趟,你先回去備好洗澡水吧。」
「是。」裘十三領命離去。
轉身看著通往司獄的石階,陸綏卿長長吁出一口氣,抬腳邁了回去。
經過刑房時,正巧副都知許衛從裡頭出來,迎面撞見陸綏卿,忙見禮:「司尊去而復返,可是還有什麼沒審清的?下官這就命人再將囚犯提過來。」
「不必。」陸綏卿抬了抬手阻止,道:「我只是隨便逛逛,你去忙吧。」說罷徑直往東走去。
許衛納罕地看著他的背影,「逛女牢?這有什麼可逛的……」
陸綏卿來到姜念晚的那間牢房前時,姜念晚正倒在裘十三幫她新置的小木床上睡覺。除了昨夜,她已許久沒睡得這樣舒適過了。
石壁上不時躍動的燭火照亮了她的側顏,儘管一道道的泥灰遮掩了她瑩膩如脂的肌膚,可那細長微闔的眉眼依舊般般入畫。
若只是這樣靜靜地欣賞,便只會覺得這是個端麗清美的大家閨秀,全然不像能做出那些出格事情的人兒。
她的美,複雜又剔透,仿佛一眼就能看懂,可有時又那麼難以琢磨。
看著看著,陸綏卿一徑失神,甚至連姜念晚睜開眼,與他的目光交匯,他都未有所覺。
還是姜念晚詫異之餘抱著被子向後一縮,他才驀然醒神兒,微微錯愕地上下掃量著她:「你很怕我?」
姜念晚吐納兩下定了心神,反問他:「大人不知道外頭給你起的諢號麼?」
陸綏卿面露不悅,姜念晚繼續道:「您是笑面閻王,這皇城司大獄就等同是閻王殿,我如今落在你手裡,可不就是一隻腳踩進了閻王殿,不怕才奇怪吧~」
她嘴上句句是怕,可能這樣肆無忌憚的奚落調侃,他便知她如今是一點也不怕他。
陸綏卿並沒多計較這些,一轉口吻,問起了此趟的正事:「你為何沒喝那碗避子湯?」
姜念晚也瞬間收斂了先前的俏皮,眨巴兩下眼,以一種窘迫又心虛的語調,斟酌著開口:「陸大人,其實有些事你應當是誤會了。」
「什麼?」
「其實昨天晚上……並沒有你以為的那些事發生。」
陸綏卿覷了覷眼,「你是說……」
姜念晚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我們之間什麼事也沒有。」
「可我明明記得昨晚你跟我……」太具體的話他說不出來,但仍覺此事透著不可思議。
姜念晚也知含混不過去,只得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其實昨晚大人只是飲酒使得舊病復發而已,十三見您情況緊急,便先尋了我的藥箱,取了丸藥和薰香,之後才來找我。」
「我趕到之後便發現情況不太對勁兒,細問之下方知十三點錯了香,錯把一支……一支千兩金風點上了。」
陸綏卿攏了攏眉:「何謂千兩金風?」
這話姜念晚也不好答,只細如蚊蚋地吟了句詩:「千兩金風起,枕上春夢生。」
如此便不需說得更明了,一切已再清楚不過。陸綏卿負在背後的兩隻手緊握成拳,微微顫抖。
這樁烏龍本身已足夠讓他氣惱,但更令他氣惱的是竟不知這潑天的怒氣發給誰!
那勞什子「千兩金風」雖是姜念晚的,可用在自己身上時她並不知情。
至於裘十三,他亦是一心救自己,急中生亂。
他們都很無辜,可最無辜的卻是他自己!昨夜的許多零碎片段,如今已能串聯起來,他依稀記起自己抱著枕頭親的可笑模樣,還有泡在澡桶里的猥瑣狼狽……
陸綏卿緊闔上雙眼,良久,復又睜開。未再看姜念晚一眼,轉身闊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