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誰錯了

  靈山殿中。

  一眾諸佛菩薩坐於其中，由大殿外無天的一眾手下看管。

  

  此時，唐三藏坐在殿中，雙手合十，雙眼依舊緊閉。

  他嘴中念著那如來圓寂之時留下的偈語。

  良久之後，唐三藏的身上泛起金光。

  諸佛菩薩見狀，一個個都看向了唐三藏。

  他們雖然沒有被無天削去頂上三花，胸中五氣，但是這大殿之中有無天的黑蓮鎮壓，一眾諸佛菩薩都儘量佛光不顯，以免引得無天的注意。

  觀音菩薩看向唐三藏，她算是這大殿之中最為了解唐三藏的，她知道唐三藏身上不會無緣無故大殿冒起佛光。

  「三藏，你身上突然泛起佛光，可是有了什麼想法？「

  唐三藏緩緩睜開眼，看向觀音菩薩，道：「菩薩，我想離開靈山。」

  「什麼？你要離開靈山？」

  觀音菩薩有些驚訝。

  「對，雖然如來佛祖圓寂前，讓我們不得妄動，但是如今靈山被無天占領。」

  「我們還是得想辦法迎回佛祖才是。」

  「如果我們就坐在這裡什麼都不做，那如來佛祖將來可就真的未必能回來了。」

  唐三藏一臉憂心的說道。

  諸佛菩薩聞言，紛紛點頭，贊同唐三藏的話。

  「是啊，三藏說的有道理，若是我們就留在靈山，恐怕佛祖就真的回不來了。」

  唐三藏繼續說道：「無天沒有削去我們的頂上三花和胸中五氣，而且也說了，只要我們不與他為敵，便隨意我們出入靈山。」

  「只要出得靈山，便是他無天再神通廣大，難道還能同時監視我們這麼多人嗎？」

  諸佛菩薩之中，不乏有認同者，紛紛頷首。

  這時，觀音菩薩卻是說道：「三藏，你想的過於簡單了。」

  「此番遭劫，是靈山創立以來都未曾有過的大劫。」

  「那無天的法力神通遠遠要超過在座諸位的想像。」

  「不然，我佛如來又何必在無天來時，便直接圓寂，還讓我等靜觀其變。」

  「似無天這等人物每走一步，便已經算好了後面的百步，千步。」

  「我們不動則矣，但凡一動，定然會露出破綻。」

  「說不定不知不覺間就入了無天的局。」

  「所以，此事，還是要三思而行啊。」

  觀音菩薩在靈山地位很高，她說的話，自然很有分量。

  諸佛菩薩一聽，又覺得觀音菩薩說的也挺不錯，又紛紛點頭不已。

  唐三藏卻是驟然起身，慷慨激昂的說道：「他無天便是再神通廣大，難道還能在千里之外知道我心裡的想法不成？」

  「菩薩，我去意已決！」

  觀音菩薩看到唐三藏一臉剛毅，知道他心意已決，便也不再多勸，繼續說道：「三藏，既然你執意要外出，那我也不攔你。」

  「只是，你這一出靈山，可要千萬小心，莫要做什麼逞強之舉。」

  唐三藏雙手合十道：「菩薩，你放心，我此去，只是去花果山尋悟空。」

  「這一次靈山遭劫，悟空遠在東勝神州，還未必知曉。」

  「我去通知他一聲，也和悟空合計合計此事。」

  觀音菩薩微微頷首，道：「也好，總之，凡事多加小心才是。」

  唐三藏和諸佛菩薩點頭示意，然後朝著那大殿門口的那朵黑蓮高聲呼喝道：「無天，我要離開靈山！你敢放我離開嗎？」

  ……

  大雄寶殿之內。

  陸鳳秋和無天的談話已經接近尾聲。

  無天和陸鳳秋初步擬下了作戰計劃。

  不過陸鳳秋再三強調，不能讓無天手底下的妖魔鬼怪下凡干涉人間之事。

  因為無天雖然是正兒八經的佛。

  但他那手底下的那一幫妖魔可不是什麼善茬兒。

  那幫手下個個都是殺人如喝水，你殺惡人倒也罷了，但這幫子妖魔殺起人來，根本不分善惡，只要是給無天辦事，手段極其惡劣。

  所以，陸鳳秋刻意與無天多提了這一點。

  無天倒也沒有不允，他現在也算是豁然開朗。

  和陸鳳秋深度交流之後，他便知道想要在三十三年內改變三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方天地數萬年來留存的秩序和規則，怎麼可能在短短的三十三年之內就讓他徹底改變。

  三十三年，能讓他開個頭就不錯了。

  想要改變三界，非百年之功不可。

  無天和陸鳳秋有了分工。

  人間事由陸鳳秋來擺平。

  陸鳳秋布局大唐三百年，自然是為了在和無天達成協議之後，在最短的時間內平息南瞻部洲的戰亂。

  至於南瞻部洲之外，那就得等大唐重新鼎立之後，才能考慮去平定。

  終究還是三十三年的時間太短了，想要打下來自然容易，但要整合這些地方，那無異於是天方夜譚。

  如果三十三年後，如來無法歸來，無天能繼續掌管三界。

  那後續就能繼續在將其他三大部洲徹底平定，不過那可就需要天庭的天兵天將協助了。

  如果無天反天不成，那陸鳳秋只能是帶著他跑路。

  陸鳳秋也沒有當劇透狗，讓無天知道如來的轉世靈童在何處。

  因為如來不同於其他凡人。

  如來有大法力，能感應到冥冥之中的危機，若是現在就告知無天如來的身份和下落，萬一被如來察覺，如來再換個身份，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況且，陸鳳秋也和無天說了，他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如來的轉世靈童，也不是找到那十七顆舍利子。

  當然，純粹不找也是不行的，該派手下去找，還是得找，但沒必要那麼費心費力。

  因為即便找到如來的轉世靈童，無天也無法煉化他。

  白白浪費三十三年的寶貴時間，著實沒那個必要。

  無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將佛界的那幫佛和菩薩都給收攏在自己手下。

  無天起初覺得不太可能完成，但是在陸鳳秋的指點之後，無天便明白了該如何去做。

  無天沒有提元神黑蓮的事情，陸鳳秋也沒有提。

  無天也沒有問陸鳳秋來自何處，這些東西在無天看來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陸鳳秋讓他心裡不再迷茫，讓他找到了方向。

  如果說無天之前一直以為打敗如來就能占領三界，那麼現在他已經徹底泯滅了這份心思。

  如果能消滅如來當然是好的，但那已經不是無天的首要任務。

  二人的談話很愉快。

  二人都在避免將這一樁偉大的改天換地的事業看作是一場交易。

  陸鳳秋相信，無天既然接受了他的建議，那麼無論結果成功與否，他最後都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這是一種無須直言的信任。

  「我該走了。」

  陸鳳秋看向黑蓮之上的無天。

  下一刻，無天的身形化作一道幽光，來到了陸鳳秋前方。

  無天說道：「我送你。」

  陸鳳秋笑道：「不必了，我還會來的。」

  這時，無天蹙了蹙眉，然後道：「等等。」

  陸鳳秋道：「怎麼？」

  無天道：「果然不出你所料，唐三藏要離開靈山。」

  「看來你說的沒錯，靈山並不是鐵板一塊，這些佛和菩薩也都有弱點。」

  「只要抓住了他們的弱點，就不難攻破他們的防備。」

  陸鳳秋聞言，笑道：「那正好，就讓我和他一起走吧。」

  無天微微頷首，道：「好。」

  說罷，二人一起消失在了大雄寶殿之中。

  ……

  在遠離靈山千里之外的雲層當中。

  有兩道身影正在雲頭之上。

  一個是仙風道骨的道人，一個是濃眉大眼的和尚。

  這二人正是剛剛從靈山離開不久的陸鳳秋和唐三藏。

  此時的唐三藏一臉平靜，正在和一旁的陸鳳秋說著話。

  「貧僧觀真人乃是這三界之中少有的大神通者，卻是不知真人為何要相助無天呢？」

  陸鳳秋手持拂塵，臉上帶著三分笑意，沒有回答唐三藏的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三藏，你有多長時間沒有回中土了？」

  唐三藏聞言，臉上泛起一絲追憶，道：「三百年了......自成佛之後，貧僧雖有心回中土弘揚佛法，但我佛如來曾言，人生不過一場大夢，既已成佛，那便是脫離了凡俗，不可輕易顯化於世。」

  陸鳳秋老神在在的說道：「你可是打算前往花果山，去尋孫悟空？」

  唐三藏聞言，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暗驚訝，這青雲子真人果真是神通廣大，連我要去哪裡，他竟然也算的到。

  他之所以要去找悟空是因為他參破了如來佛祖留下的偈語，若是想要渡過此劫，悟空是其中的關鍵。

  在靈山殿時，他怕被無天知曉，所以連諸佛菩薩也沒有告訴為什麼要去找悟空。

  但是現在卻是被這青雲子一言道破。

  無天的法力比起這青雲子卻是一點都不差，連青雲子都能算到他要去花果山，無天又豈能算不到。

  唐三藏心中不禁有些猶豫，那他還要不要去花果山找悟空？

  觀音菩薩的那番話又在他的耳邊響起。

  無天是走一步，算百步，算千步的人物，如此正大光明的放他出靈山，其中必定暗藏玄機。

  這時，陸鳳秋的話打斷了唐三藏的沉思。

  「三藏，諸佛菩薩皆沒有離開靈山，為何你要離開呢？」

  唐三藏回道：「貧僧不想坐以待斃。」

  陸鳳秋笑了笑，卻是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上，道：「既然你已經有三百年沒有回過中土，不如隨貧道回中土見一見故人如何？」

  唐三藏聽了，疑惑道：「故人？」

  「貧僧在中土哪裡來的故人？」

  唐三藏疑惑不已，他在中土的故人就那麼多，如今三百年過去，那些故人早不知轉了幾次世，投了幾次胎。

  陸鳳秋賣了個關子，道：「貧道既然說是三藏的故人，那自然便是三藏的故人。」

  「三藏難道不信？」

  唐三藏聞言，雙手合十道：「真人的話，貧道自然是信的。」

  陸鳳秋在大雄寶殿之上救了唐三藏，唐三藏記在心裡，而且他也覺得陸鳳秋沒必要騙他。

  再一想，自己此番出行去花果山尋悟空，有可能已經被無天算計到，不如順水推舟，先去中土一趟也好。

  「三藏若是不願去，也就算了，來日總有相見之時。」

  陸鳳秋悠悠說道。

  唐三藏聞言，急忙說道：「真人相邀，貧僧豈有不去之理，貧僧倒也想看看真人所說的那位故人是誰。」

  陸鳳秋聞言，點了點頭。

  唐三藏卻是目光閃爍，不知在想著什麼。

  二人離靈山已經有萬里之遙時，唐三藏又開口問道。

  「真人，先前在靈山時，真人曾言，那無天的來歷似乎另有隱情，不知真人可否給貧僧解解惑。「

  陸鳳秋道：「三藏，你難道忘了貧道可是站在無天這一邊的，如果如來無法歸來，很可能便是因為貧道從中作梗。」

  「你身為如來弟子，很可能將來和貧道成為敵人吶。」

  「貧道可沒有理由和你說關於無天的事情。」

  唐三藏一臉正色的說道：「真人，你我並非敵人，三藏還欠真人一個賭注未還，況且真人還救了三藏一命。「

  「若是將來，真到了刀兵相見的那一刻，三藏也決然不會對真人出手的。」

  「三藏只是想知道，為何真人認為無天是佛而不是魔。」

  「真人不也說過，要改變偏見和固有的看法嗎？」

  「如果不得知真相，又如何改變偏見和固有的看法呢？」

  陸鳳秋聽了，笑道：「給你講講倒也無妨。」

  唐三藏聞言，臉上露出肅容，認真聽陸鳳秋講起了無天的來歷。

  「三萬三千年前，無天本是佛界大護法緊那羅菩薩，前途無量，受當時的世尊佛祖「優婆羅陀」之命去傳教，當地婆羅門大祭司要求他完成三件常人所不能完成的事情，才答應他在當地傳教。」

  「第一個是要本地小偷世家的後人阿溜不再偷盜；第二個是要當地愛打架的混混阿刀不再打架；第三個是要當地妓女阿羞不再做妓女。」

  「……」

  「在他完成這三件事情之後，那大祭司出爾反爾，要將緊那羅處死，原本身為妓女的阿羞為了救緊那羅而違背了不再做妓女的誓言答應了大祭司的條件後自殺身亡。」

  「後來，緊那羅菩薩因為此劫被逐出靈山佛門，並因此深受刺激將自身善念封入滅世黑蓮之中。」

  「他發誓要奪得三界，復活自己的愛人阿羞。」

  「後來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現在，你應該明白，為什麼貧道會說無天是佛了吧。」

  陸鳳秋看向唐三藏，唐三藏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如此說來，無天的確可稱得上一位有情之佛。「

  陸鳳秋道：「你覺得他做的對嗎？」

  唐三藏沉吟片刻，方才說道：「他是對的。」

  陸鳳秋有些詫異，他本來以為唐三藏不會這麼回答。

  陸鳳秋又問道：「三藏是認為靈山的佛祖做錯了嗎？」

  唐三藏搖頭道：「佛祖也沒有錯。」

  陸鳳秋道：「那是誰錯了？」

  唐三藏一時躊躇，搖頭道：「真人，這個問題，請恕貧僧無法回答。」

  陸鳳秋笑了笑，也沒有繼續再逼問唐三藏，而是慢悠悠的說道：「三藏，說起來，你比無天要幸運。」

  「同樣是弘揚佛法，你也算是功德圓滿，而緊那羅卻是走到了這一步。」

  唐三藏不語，心頭卻是又閃過了很多年前在西天取經路上的那些畫面。

  「我真的比無天幸運嗎？」

  唐三藏在心裡問著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心頭有些苦澀。

  陸鳳秋看到唐三藏不說話，但是面色卻是有了變化。

  陸鳳秋不再看唐三藏，他已經能感覺到唐三藏的心裡有了不小的變化。

  溫水煮青蛙，從三百年前第一次在弘福寺見唐三藏時，陸鳳秋就已經在給唐三藏挖坑。

  現在的唐三藏已經不是三百年前那個能被如來忽悠的找不著北的唐三藏了。

  「長安就快到了......」

  ……

  長安城，青雲道場。

  青雲道場從唐太宗二十七年創立，到如今，已經經歷了三百年的春秋歲月。

  這期間，長安城幾度易主，連皇宮都是城頭變換大王旗，唯有這青雲道場歷經三百年春秋屹立不倒。

  無論是哪路人物占了長安城，也不敢在青雲道場放肆半分。

  當然，曾經在青雲道場放肆過的，墳頭草都已經換了一茬兒又一茬兒了。

  青雲道場歷經三百年春秋，擴建了好幾次，已經成了長安城的一大地標性建築群。

  其中有中七殿，東七殿，西七殿，占地極廣。

  在中七殿的三清閣外，種著幾棵桃花樹，那桃花樹長的又高又大，據說是二百多年前就種在此處的。

  這一日，那幾棵桃花樹的樹頭突然間都一齊扭向了東邊。

  在三清閣外掃地的小道士見狀，當即朝著閣中跑去，還不忘喊道：「師父，師父，祖師他老人家回來了。」

  那小道士一喊，蹬蹬蹬的，就有很多道人從各殿之中跑了出來。

  一時間，整個三清閣外，就站了不少人。

  這些人都是青雲道場的徒子徒孫，此時一個個都顯得十分激動。

  為首的是一個頭戴高冠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一臉剛正，此刻臉上泛著欣喜之色。

  這中年男子喚作安太平，乃是青雲道場現如今的掌教。

  自陸鳳秋創立青雲道場以來，青雲道場的掌教傳到安太平這一代，已經是第七代。

  陸鳳秋在兜率宮閉關的那些年，他的化身一直都在青雲道場坐鎮。

  每一代掌教都受過他的指點，安太平之前的那些掌教都尚在人世，不過在卸任掌教之位後，就被陸鳳秋派去南瞻部洲各地去做事去了。

  片刻後，一青一金兩道光芒從天而降。

  只見那頭戴高冠的中年男子帶著一眾徒子徒孫朝著陸鳳秋稽首躬身道：「安太平恭迎祖師歸來。」

  「我等恭迎祖師歸來！」

  安太平身後的一眾徒子徒孫齊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