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有過一個孩子

2024-06-02 18:34:34 作者: 青青柳色

  看出姚阿翠對錢老先生還是在意的,顧糖糖小心翼翼地問:「奶奶,你和他以前真的在一起過嗎?」

  姚阿翠點了點頭,「不算在一起,當時他是少爺,是天上的雲,我是丫頭,地上的泥,我們本就不應該在一起的,是我痴心妄想了。」

  可她真的控制不住心動,少爺那麼優秀,比天上的太陽還明亮,還對她那麼好,和她說人都是平等的,不應該有門戶之見和地位差別,她和老爺夫人小姐們一樣,少爺還誇她做的點心特別好吃,比旁人都聰明些,還說要送她去女校上學……

  那麼好的少爺,她怎麼可能拒絕得了?

  而且她當時也有奢望,太太對她那麼好,待她一直都和其他傭人不一樣,或許在太太心裡,她也是與眾不同的吧?

  但事實證明,她痴心妄想了。

  

  太太對她的善和好,是有限度的,就好像有錢人養小鳥兒,關在籠子裡當玩意兒賞玩,會打金籠子,會給鳥吃生肉,天天寶貝心肝地叫,可要是鳥不願老實待在籠子裡,主人就會發怒,因為鳥兒越界了,居然妄想籠子以外的世界。

  她就是那隻不甘心關在籠子裡的鳥,雖然住著單間,穿著太太賞賜的好衣裳,吃食也和太太一樣,可她不可以越界,一旦越界太太就會毫不留情地弄死她。

  太太表面上答應她和少爺在一起,還說會幫他們說服老爺,她和少爺有一天沒忍住,有了夫妻之實,她懷孕了,在那個時候她還一直拿太太當貼心長輩,沒認清自己的身份,少爺被太太派出去進貨,她有點慌,就告訴了太太。

  姚阿翠心口一緊,手下意識地摸向小腹,哪怕已經過去了幾十年,可那一天還會像放電影一樣,真實地呈現在腦海里。

  「奶奶?沒事吧?」

  顧糖糖關心的聲音,讓姚阿翠回過神,她苦笑著搖了搖頭,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她早不恨太太了。

  要不是太太,她就會被父母賣去骯髒的堂子,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死都不能清白地死,進了府里後,太太對她也另眼相看,吃穿都是最好的,如果她看清自己的身份,老老實實地伺候太太,不和少爺搞在一起,太太肯定會風風光光地送她出嫁,還會給她豐厚的嫁妝。

  如果能重來一世,她肯定會避開少爺,好好伺候太太,再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嫁了,再生幾個孩子,過平淡的生活。

  姚阿翠心裡發苦,她這一生還算幸福,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一兒半女,糖糖和長安都是好孩子,對她很孝順,可能她親生的孩子,都不會比他們更孝順,但她還是會有遺憾。

  「你和他說,我同意見面,我不進城了,讓他來這兒吧。」姚阿翠同意了。

  他們都老了,往事如煙,既然少爺還有遺憾,那就見一面吧。

  錢老先生晚上聽到的回覆,當時就激動得要來顧家村,顧糖糖和他孫子好不容易才勸住,第二天,顧糖糖帶著祖孫倆去了顧家村,一路上老先生都坐立不安,好幾次都往窗外看。

  「你奶奶這些年過得好嗎?」

  「還算不錯,我奶奶很能幹,我爺爺雖然只是普通工人,但對奶奶還不錯,工資也能養活她。」顧糖糖笑著說。

  顧老爺子是個十足十的老實人,和兒子孫子的品性截然不同,他對姚阿翠雖不說體貼入微,但比大多數男人好多了,姚阿翠和他在一起的幾十年,過得還是幸福的。

  「那就好。」

  老先生十分欣慰,心裡的愧疚也淡了些。

  到顧家村了,車子停在了村口,錢老先生祖孫都是西裝,氣度不凡,吸引了村里人的注意,遠遠跟著,一路跟隨著來到了姚阿翠家。

  姚阿翠在門口站著,她特意換了身七八成新的衣服,頭髮梳得很整齊,氣色紅潤,皮膚白皙,氣色看起來比錢老先生好多了。

  兩人見了面,都愣住了,許久錢老先生才笑道:「我都老了,你還年輕著。」

  姚阿翠也笑了,語氣唏噓,「我也老了,快進屋吧。」

  時隔多年再見,兩個老人情緒並沒有太激動,只是眼眶泛紅,眼神複雜,顧糖糖讓他們進屋坐,還驅趕了看熱鬧的村民。

  「糖糖,那老頭是姚阿嬤什麼人?他一定很有錢吧?穿的都是高級貨。」

  「是外國來的吧?聽說好多跑去外國的都回來了。」

  「姚阿嬤也沒說她在外國有親戚啊?」

  「你蠢不蠢哪,誰敢說在外國有親戚?找死?」

  村民們的八卦之心,燒得特別旺,都以為錢老先生是姚阿翠的海外親人,羨慕不已,以前大家對海外特別敏感,一旦和海外沾上可就倒大霉了,現在卻巴不得海外能有個親人,面上都有光。

  顧糖糖也沒否認,只說是多年不見,村民們都認為是多年不見的親戚,對姚阿翠羨慕極了,孫子孫女有大出息,又突然冒出了海外親戚,一看就是有錢人,這一趟找上門,不得送個大幾千塊啊。

  姚阿翠和老先生去屋子裡單獨說話了,顧糖糖和錢老先生孫子在外面等候。

  兩個老人面對面坐著,許久都沒開口,錢老先生起了身,沖姚阿翠鞠了一躬,「對不起,我當了逃夫。」

  「不怪你,我也有錯。」

  姚阿翠扶起了他,問起了他在國外的生活,還有他的身體,得知已經在吃孫女開的藥後,便說:「我家糖糖的醫術特別好,你找她不會錯,藥一定要按時吃。」

  「好,我也想多少幾年,祖國現在這麼好,我捨不得死。」

  錢老先生笑了,在國外幾十年,他有錢,可卻吃得不開心,住得更不舒心,他還是想念東城,就連當年他最討厭的同學家的那條惡狗,他都經常想起來。

  「我回來後,到處找你,我媽說你拿了錢走了,我不信,可我沒找到你,後來打仗了,我和父母出國了,阿翠,是我對不起你。」

  姚阿翠表情平靜,她淡淡道:「我們有個孩子,我知道時你在外面辦差,我和太太說了,太太給我吃了藥,孩子沒了,我拿著太太給的錢就走了,打仗的時候我也沒吃苦,我在租界給人做飯,挺太平的,後來遇到糖糖她爺爺,他是老實人,我就和他來了這兒,過得挺好。」

  錢老先生神情驚愕,隨即是痛苦,他不知道這件事,母親一直都沒和他說。

  他無法想像,一個被強迫打掉了孩子的弱女子,是如何在那個戰亂的年代生存下來的,肯定不會和姚阿翠說的那麼平靜。

  「對不起,我不知道……都是我的錯。」

  錢老先生十分自責,可不知道說什麼表達他的內疚,不管他是知情還是不知情,傷害已經造成,他說一萬句對不起都沒用。

  「已經過去了,現在我過得很好,你也要保重身體。」

  姚阿翠語氣雲淡風輕,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件事一直都沒過去,灌下藥後,肚子裡那刀絞一樣的痛,她一輩子都忘不了,地上都是血,她能感覺到孩子離開了自己,化成了血,她的身子也傷了,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那個時候她恨太太,也恨少爺,現在她過得很好,仇恨也漸漸消散了,可到底還是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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