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采桂花

  洛川王府，月塵著雪衣紗裙，身上披著琉金的外套，手裡拿著一隻小兔籠子，戴著面紗，站在園子的門口，看著文書在園子裡采著桂花樹上的桂花。

  「我說姑娘，你說采這些桂花真的有用嗎？」文書雖然已然記著文碧的死，可是文碧都為她死了，自己又怎麼能讓文碧的死毫無價值呢？

  「是啊，把這些桂花採下來，洗淨，曬乾，壓一層白砂糖，放上七天，吃起來可口極了，還可以拿來做糕點呢。」她袖著手，站在一邊說道。

  「姑娘，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姑娘吧？你叫什麼名字呢？」文書一邊上上下下地採摘著桂花一邊問道。

  

  「我，我的名字不可說。」說著，她低下了頭。

  「那好吧，我就叫你姑娘吧。其實很多事你都不必放在心上的，知道嗎？你知道嗎？戴著面紗的你，很美很美。」文書把一大把桂花放進籃子裡說道。

  「我不在乎，不在乎的。」她吶吶地回道。

  「呶，姑娘，你看，這些桂花夠了嗎？都摘完了，我怕洛川王子會說呢。」她把一籃子桂花放在她的面前問道。

  「那，還有別的地方有桂花嗎？」月塵問道。

  「有是有，只是有些遠呢。而且地方還有些偏僻哪。」

  「可是這些桂花太少了，曬乾之後就會更少了。」月塵惋惜地說道。

  「啊，反正不過是給姑娘打發一下無聊的時光而已啦，就不要嫌棄少了，好嗎？」

  文書認真地說道。

  「好吧。」月塵只好答應了，她忽然想起了她曾經吃過的桂花糕，她記得味道很美，什麼時候吃過的，她全然忘記了，只記得那好像是親人的味道。她想試著做一做桂花糕，送給那總是在她的面前長吁短嘆又總是帶給希望的他來。

  都說洛川王子平易近人，最為公道與正直了，那是別人口中的他，而她，只知道他帶給她的那些希望與溫暖，她無以為報，只能憑著記憶想做一點桂花糕來報答他了，其餘的她再也無能為力。

  可是好像連桂花都不肯於她方便，凡是與她有關的人一個個地都要像這秋天調零的葉一樣再也毫無蹤跡嗎？

  不知道月琴會怎樣，不知道沐同能不能接受一個伽藍草原上的姑娘，月琴，想起這個人，她的心緒便再也無法平靜，那個天天要跟著她外出的姑娘，對她的每一個行動都要問輒一番的姑娘，卻有著悲慘的身世，她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更是不知道這蒼茫的天地之間，她來自何處，又要去向何處。

  除了仇恨和司馬真那臨死之時的囑託，她找不到她活下去的意義，除此，她有的便只是痛苦了。

  「那不要便罷。」她帶些情緒地說道。

  文書停下摘花的動作，無奈地看著她，問道「姑娘的脾氣還是這般隨性，說生氣就生氣，說不理人就不理人，姑娘自小就是這個性子嗎？難得你的家人了。」

  「我，我不知道我的家人是誰。」本來一腔暴怒的月塵被文書那柔聲柔氣的帶著憐愛的語氣一下子軟化了，她不得不低聲重複說起自己並不知道家人是誰，在哪裡。

  文書看著她的態度的變化，會心地笑了，又有點疼愛地說道「那有什麼呢？這裡從此就是你的家了，我就是你的家人了。文碧姐姐因為你而離開了，她還算不得你的家人嗎？從此以後你再也不必因為記不起你的家人而耿耿於懷了，人嘛，要活著學會向前看，要開心一些才對。」

  說完，她又自顧自地摘著桂花。

  月塵看著她忙碌，好心地說道「要不我跟你一起摘吧？」

  「你看著她摘就好了。」一個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洛川來了，「洛川來了」她在心裡說道，想回頭給他一個笑臉，可是腦海中自己的笑臉比常人的哭臉更加可怖；想給他一個感謝的眼神，只怕那眼神只會讓他覺得心驚膽寒。

  想了一會兒，她既不轉身，也表現得毫無波瀾。

  只得淡淡地回道「呵，我沒有那麼嬌氣，不過是文書偏要讓我養著罷了。」

  「文書說得對，你是要好生養著的，最近感覺怎麼樣？還好嗎？」他走到她的跟前，與她並排站著，並沒有看向她。

  她的眼睛直視著文書的方向，也不去看他。

  「我還好，你呢？」他們像老朋友一樣一問一答著。

  「我也還好，只是有些事藏在心裡太久太久，也太深太深了，這輩子恐怕都會讓我不安。」他的聲音忽然帶著濃重的音。

  「殿下是感冒了嗎？」這句話她差一點脫口而出，話到嘴邊，硬生生地被她憋了回去。

  她只是禮貌地回了一句「做人要開心一些才好。」

  她的禮貌與客氣仿佛並沒有入他的耳與心，他接著又嘆口氣說道「你知道嗎？每一次在外面經歷了刀光劍影，生與死的打磨後，唯獨回到這裡，才像一個避風的港口。」

  「心安處既是家。」她嘴裡情不自禁地吐出這句話，這話是說她自己在洛川王府安逸久了才有了「心安」的感覺嗎？還是她想要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做一個背叛承諾的人？

  她使勁地搖了搖頭，希望他不要把這句話接下去。

  哪承想他不但接下了她這個話頭，還認認真真地說道「姑娘說得是，心安處既是家，奈何這莽莽塵世猶如山川松濤，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殿下想說什麼？」她不得不轉頭認真地看著他，他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沉重。

  她再把目光挪開去尋找文書的時候，這桂花林里哪裡還有文書的影子呢？

  「沒什麼，只是偶發感慨而已了。」洛川笑了，他想起今天的事，今天與帝約的交談讓他重新對於王位的繼續有了新的認識。

  在他看來，繼承王位不過是為了造福一方百姓，不過是為了讓琉璃國的人過上更穩定的生活，但是帝約卻告訴他王位的魔力不僅僅在於此，而在於擁有天下，翻手為雲覆手雨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