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我怎麼死的-6

  從王醫生的義憤填膺的話里，夏天和肖釀大約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其實並不是一個什麼太複雜的事件，就是一位父親帶著孩子來看病，但後果有點嚴重，孩子最後死了。

  只是聽來聽去，夏天和肖釀並不覺得這事和那位醫生有直接的關係，反倒是殺人的那位父親責任更重些。

  那孩子是在學校和別人打鬧的時候，被不小心絆了個跟頭，頭撞到了課桌桌腿上，當時，孩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老師在徵求了父親的意見之後，就沒往醫院送。

  在父親看來，小孩子磕磕碰碰都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男生，不需要太嬌慣，就那麼過去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孩子就出現了各種突發症狀，頭暈腦漲的說不想去上學，偏偏父親又沒當回事，以為孩子是偷懶，硬是連罵帶訓的給送到學校去了，結果大課間的時候，孩子直接倒在了操場上，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就已經不行了。

  醫生是人，不是神，無力回天，手下沒有傷亡的醫生只出現在神話和小說里。

  但父親不那麼想，魔怔了似的重複：「不就是碰了一下麼，怎麼人就沒了，你們騙人！」

  夏天後來覺得，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他清楚了是自己的過失造成了兒子的死亡，在心理上接受不了，才會本能的把責任推到醫生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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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醫生太忙了，並沒有注意到他這種心理變化，畢竟在醫院裡，幾乎天天都在上演這一幕，護士和醫生安慰了一下落莫的父親後，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等到他們都忙完了自己的事時候，那位父親都已經走了，大家也就沒太當回事，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哪想到他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就多了一把刀。

  殺人的刀。

  那位醫生就那麼死了。

  王醫生說完以後泣不成聲，三尺男兒哭的像是一個孩子，夏天和肖釀幾次安慰都沒有變化，最後只能做罷，沒一會兒的功夫，夏天也哭了。

  說不上為誰，就是想哭了。

  肖釀沒勸她。

  這件事，不能說誰都有錯，但誰都有疏忽，如果每個人減少些各自的疏忽，那麼這麼悲慘的結局可能就不會發生，至少，不會鬧到兩條生命同時離世。

  可，誰能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心平氣和的面對一切呢？肖釀自問做不到。

  他經歷過，所以很清楚，同樣的事情換到自己身上，並不會被處理的更好，

  畢竟大家的立場不同，所以同一件事，在彼此心裡紮下的刺也不一樣，兒子的死，父親接受不了，醫生的死，同事接受不了，大家心理都沒有緩衝地帶，就只能在事後的時候，宣洩著自己的悲傷，試圖去做一些彌補。

  好像當年的自己，在崩潰之選擇在中轉站一留數百年，還有眼前的醫生，哭了半天之後，收住了眼淚，請求夏天和肖釀把這件事情報導出去，讓更多的人知道。

  夏天嘆了口氣：「我知道您傷心了，但這件事……」

  她是想說我們不是為了這件事來的，但是一定會把這件事情告訴給其他的同事，好把這事儘快的報導出去，結果話說到一半，讓肖釀給攔下來了：

  「好的，我一會兒詳細了解一下情況，一定把這件事上報到社裡，好引起更多的關注，不能讓醫生的血白流。」

  王醫生聽了這話總算是舒服了些，不過還是習慣性的抱怨：「你說說我們的工作，整天賺著買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這日子還有法過？！」

  「是是是。」肖釀只能應，又勸了幾句，見他情緒穩定下來以後才問：「你開始說，韜略公司死的幾個人都是送到這個醫院來的，那你接過多少診？」

  「兩三個吧。」王醫生說：「開始沒太當回事，因為接診的時候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事後才知道，說來也怪，這些人大多都是公司送來的，好像都是在公司出的事，沒有家屬送的情況，後來也是因為這一點覺得奇怪，就和和同事聊了聊，這才聽說還有好幾個人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又幾乎都死在同一種狀態，那就沒法不好奇了對吧，再後來就乾脆問了一下。大家相互一聊，也是覺得這事不對。」

  「真的都是猝死？完全查不出別的問題？」肖釀忍不住好奇：「要是這麼多人在同一間公司猝死，是很不正常的啊，你們學醫的，不會想著去查麼？」

  「是啊，我們也覺得奇怪，也不是沒想過要去查，你說這種事情誰能不好奇呢。」王醫生解釋：「不過話說回來，我們不是法醫，不能把人解剖開來看，所以只能通過當時的表象來判斷，比如你說的那個大肖，他就是心源性猝死，室性快速心律失常，送到醫院的時候意識已經沒有了，頸動脈消失，心音消失，心跳驟停，有嚴重的窒息和缺氧現象。」

  「什麼原因造成的？」肖釀不太能聽懂這些醫學用語。

  「很多，過勞是其中一部分。」王醫生說：「而且，我們同事之間聊過這件事，大家發現，這些死者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工作時間長，缺乏有效鍛鍊，身體處於一種亞健康的狀態，而且有不同程度的隱性疾病，沒有堅持常年做體檢。」

  肖釀琢磨了半天：「你說的這些，能證明他們都是死於過勞的麼？」

  「是倒是可以，但是。」王醫生奇怪的也是這個：「一間公司，這麼多人死於同一個毛病，你不覺得說不過去麼？而且死亡的數量太多。」

  這倒也是，夏天插嘴問：「那這些人，都沒解剖？沒有人起過疑心？」

  「我最在意的也是這事。」王醫生說：「我聽說，每個過世的人，都獲得了一筆相當豐厚的慰問金，所以幾乎沒有去鬧的。」

  「幾乎沒有？」那就還是有了唄。

  果然，醫生也這麼說：「是的，最開始的那位鬧了，公司還因為這事搬了家，哦對，我有他們的聯繫方式，昨天他爸還過來看病來著，你們要不要過去看看？沒準他做過屍檢呢？」

  因為之前已經問了一大堆的人，夏天也不確定他現在給的這個電話號碼問過沒，不過肖釀倒是痛快的把號碼接過來看了一眼：「謝謝，我們會和他聯繫的，我大約總結一下剛才我們對話的內容，王醫生其實也就是覺得這件事情奇怪，但是並沒有什麼切實的證據來證明他們公司是有問題的，我的意思是，責任在他們公司身上。」

  「是。」

  「那，王醫生能不能再仔細想想，這些死者有沒有什麼共通之處？除了你說的那個身體體型體態的問題，現在的白領估計很多都有這種問題。」肖釀提醒道：「除了這些之外呢？比如，都是在出差過程里，或者怎麼樣的？」

  別說，經他這麼一提醒，王醫生還真想到了什麼：「對，你不說還我忘了，這些人大多都是出差以後死的。」

  果然，肖釀和夏天下意識的對望了一眼，知道有問題可能就出現在那個海源市。

  「那您知道他們出差的時候都是去哪？做什麼的嗎？」夏天問。

  「喲這個我真不知道。」王醫生努力的想了想：「不過我聽人說的是，他們好像都去過海源……」

  這下，夏天和肖釀幾乎能夠確定，那個海源一定有問題。

  海源是他們附近的一個城市，勉強算的上是二線，不大，正在發展中。

  「正在發展中的意思就是，城建的部分很多，尤其是基礎建設。」肖釀看著老二傳過來的資料：「他們是做網絡的，加班的時間絕對不會少了。」

  「加班會加到人猝死？」夏天尚年輕，著實不能理解這事：「還死那麼多人？」

  肖釀生活的環境離這個已經很遠了，他之前又沒遇到類似的事情，所以也沒太理解，但是：「可以去看看。」

  「你是說，去查他們的工作量？」

  「對。」肖釀點頭：「既然人是猝死的，又都是因為加班，還都是去的海源，那就沒道理不去看看，保不齊還會找到別的線索。」

  人到了海源之後，肖釀和夏天很快就找到了韜略公司的臨時工作地點，咋一看下不免咋舌：「我的天，這麼大的工程。」

  單看眼前，倒是看不出什麼來，可是一看規劃圖，兩人都有點懵。

  這幾乎是四分之一個城市的量，更重要的是，韜略公司派來的人並不多。

  「這麼大的工程，一共就派來一個人，這正常麼？」肖釀一碰到技術問題，又去找老二。

  老二平時就不太介入他們的調查內容，只負責提供資料，所以之前並沒看過具體的內容，這會兒看了一眼以後也覺得有點過份：「他派十個人過來都未必免夠用。」

  「故意的？節省公司成本，一個人當十個人用？爭取公司最大利潤？」肖釀問：「還有，我之前問過幾個人，說是他們收到的保險錢可能不是全部。」

  這事對於肖釀來說，要問，要猜，但對於老二來說卻不是事，他簡單調取了一下當前空間的保險資料：「他們說的不對，公司給的已經是全部。」

  「自己公司一分錢都沒留？」夏天不信：「那會不會有什麼空中利息什麼的？不然圖的啥？」

  要是一分錢都不留，那個金總就沒什麼利可圖了，就沒有殺人的動機了好吧。

  但老二很確定：「單從保險和銀行對接的情況來看，他們給出的錢就是全部，保險是以公司的名義買的，所以賠償的時候最先走的是公司的帳，但是錢到了公司帳以後，幾乎停都沒停就直接打到了死者家屬的帳上，幾乎是實時到帳，所以，也不存在空中利息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