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兄弟-26

  郭松被踩了尾巴一樣的跳了起來，面色猙獰：「你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肖釀一臉的鄙視都懶得掩飾：「他媽的你要不是在沈濤最關鍵的時候挺身而出，給了他們家人那麼大的希望，他們能在最後體會到那麼深刻的失望？你難道不清楚，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外地的人配型也成功了，後來是因為你在身邊，離的比較近，又說什麼都要給人家捐，一臉偽善的模樣騙過了所有人，所以才放棄他的，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從頭到尾全程配合醫院的各種檢查，被沈家人像恩人一樣供著，你知道沈濤他爸，也就是你親生父親在知道你被數次拋棄的情況下，依然肯伸出援手有多後悔麼？他後來對你心心念念的好，你看不出來嗎？」

  郭松依然像是被踩了七寸：「你胡說！他哪裡對我好？！」

  「你他媽還想一個男人對你怎麼好？」肖釀直接火了：「把你摟在懷裡哄著？抱著你哭？管你叫娃娃嗎？」

  請記住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他根本就沒表示過什麼！」郭松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他對我客氣，就是因為我會救他兒子，他根本就沒幫我的意思！」

  「放屁！」肖釀一聽這話徹底炸了：「媽的，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錢你自己沒數麼？還用我說麼？哦，你跟了一個假富婆，最後被人坑到要借高利貸，你他媽的以為這錢是誰還的？」

  「……」郭松愣了。

  肖釀的火一上來，壓根就沒有停的意思：「沒想到是吧，沈濤他爸賣房子的錢根本就沒用到沈濤的醫療上，都是給你還錢了，你他媽的一天到晚在醫院呆著，就沒聽說他們被催費，醫院還給他們捐款的事？最後的錢誰結的？郭家給結的！你的帳誰給平的？郭家給平的！你那對不著調的養父母后來進監獄了你知道麼？誰幹的？郭家乾的！對，他們是做了對不起你事，可哪個想到了後果？誰不都是在努力的嘗試著補償你，而你，你的腦袋裡除了恨還有什麼！」

  「我不應該恨嗎！」郭松突然大喊：「要不是他們的自私，我會過成這樣！」

  「你小時候過成什麼樣，和他們有關係，可你長大以後還選擇這樣生活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怪不得任何人。」肖釀的臉異常的冷：「既然你提到了夏天，那麼我就不妨告訴你，夏天從小到大都是個被人遺棄的命，她被這家人要了，扔掉，然後又重新進入別人家的生活，繼續被扔掉，她過的不也挺好麼！對，我承認，你的遭遇是不怎麼樣，這些人也有自私的地方，可問題是，你只看的到他們的錯，永遠看不到他們的好嗎？要是這樣的話，活該你這輩子都走不出來，你在臨手術之前故意失蹤，躲在角落裡眼睜睜的看著沈濤死去，然後再被怒極的沈濤二叔殺掉，根本就是你咎由自取！！！」

  肖釀的聲音一句高過一句。

  論吵架的功力，他一直很厲害，可郭松這麼多年過來，心智都已經成熟了，並不會因為他這麼一句話就覺得內心有愧，反而冷笑：「那又能怎麼樣？你有權利審判我麼？」

  「我有！」肖釀同樣回以冷笑：「在別的地方沒有，在這地方我可是有能力讓你走不出去……」

  「放過他吧。」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肖釀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卻看到一個異常憔悴的老人站在身後，用一種不太好形容的表情越過了自己，看著自己身前的郭松。

  郭松的臉色已經變了，他張了張嘴，硬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肖釀見這陣勢，也大約猜出了來人的身份，但他也結結實實的愣住了，他這會兒並不知道沈爸已經死了，而身為調查官，他自然很清楚中轉站這種鬼地方，只有人死了以後才能進入，那就是說……

  「對，我死了。」沈濤爸神情麻木的看著郭松：「而且，也到了這個地方，我來的時候，聽他們說，我可以見到你，所以就來了。」

  老爺子說這些話的時候，眉眼垂著，看不出眼中的神色，但肖釀卻看的出來他的肩一直在微微的抖，像是累的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肖釀知道，那種累，不是源自身體，而是來自於精神，來自於靈魂深處。

  他可以很直接的感受到這股子倦意，甚至感同身受，所以，他什麼話都沒說，收了剛才的怒氣，默默的站到老爺子的身後，拿出通訊器來通知夏天帶著沈濤過來。

  放下通迅器，他本以為沈濤爸還會再說些什麼，哪知道沈濤爸什麼話都沒說，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郭松的面前看著他，認認真真的，用目光一點一點的描著他臉部的輪廓。

  郭松在這樣的視線注視下退縮了，本能的往後縮了一下身子。

  沈濤爸看到了，嘆了口氣：「沒接你回家的事，是我和你媽這輩子心裡永遠過不去的一個坎，我和你媽也是沒辦法啊，當時生你的時候根本就沒多想，就想著要是能救小濤的話，怎麼都行，讓我們做什麼我們都願意，可是那會兒我們剛做父親，都太年輕了，根本就不明白把一個生命帶到這個世界上，還要擔負起多少的責任……」

  沈濤爸說著說著出了神，更抬了早已無神的雙眼：「人啊，所有的經歷和想法，都會在後來的經歷中慢慢的清晰化，小濤越來越大，我們就越來越想你，你知道麼，你被郭家抱走後，你媽中間看過你很多次，就是偷偷的去看，看你過的好不好，也不敢打擾你，生怕郭家知道以後會對你不好，後來知道郭家那會兒把你照顧的那麼好，你那麼開心，甚至都不知道你還有親生的父母，那我們還有什麼理由把你帶回來？不能啊，帶你回來，不是反而害了你嗎？我們家那會兒是什麼情況？飯都吃不上了，天天水煮掛麵，別說是我和你這麼吃，就連沈濤都只能吃這個，真是沒錢啊，再後來，郭家把你送給別人家的事，我們也不知道，知道的時候，也晚了，你媽……哦，對，你一直都不承認的沈濤媽就是那麼死的……」

  郭松一驚，抬頭。

  沈濤爸的神色依然沒有變化，這麼多年，他所有的稜角和性格都被生活給磨平了，平到完全麻木：「你媽說，不行，這孩子在他們家過的不好，不能讓他就這麼過下去，就算是他再怨，再恨，我們也要把他接回來，結果，就在她跑去找你，想要和你好好聊聊的路上，被車撞了，死了……」

  郭松愣了，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

  「郭松啊。」沈濤爸帶著他特有的木然說：「你知道嗎？這個世界實在有太多的沒辦法和不如意，每個人的生活都不是獨立的，永遠都是被攪在別人的生活里，完全沒辦法自主，那些可以主導自己生活的人，太幸福了，所以，對於你的生活和心情，我除了對不起，也真的說不出來別的，我和你媽，的確沒過當時的決定會害了你。」

  夏天帶著沈濤來的時候，正聽見這句話，還有，接下來的動作：沈濤爸在說完他的感慨之後，靜靜的，用一種內疚且恭敬的態度，向著郭松跪下了。

  郭松全然沒有防備，直接愣在了當場，連上去扶一把的事都忘了。

  沈濤急了，幾步沖了過去：「爸，你這是幹什麼？」

  沈濤爸回手把沈濤拉著跪了下來：「郭松啊，上輩子，我和你沒有父子的緣份，這是我的事，是我對不住你，但過後的一切，我們家人該受的也都受了，該擔也都擔了，站在你的角度，我們都是錯的，站在我們的角度，你也沒有什麼太多對的地方，既然這樣，我就不求著來世和你還能再有什麼緣份，但是我們錯在先，所以在這兒，我和你哥，連帶著你媽的份一起，給你道個歉，你原諒也好，不原諒也罷，我們都死了，這件事也就只能這麼過去了，從這離開以後，我們各不相欠，再來一世的話，我只求，別在和你在一起，我們……各自生活，各自安好。」

  說完，他拉著沈濤拜了下去，完全沒管沈濤願不願意。

  沈濤有些不情願，卻被動的被他拉著，終究還是拜了下去。

  夏天和肖釀站在一邊看著都有點愣，誰都沒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變成這樣。

  郭松更是沒好到哪去，他這一輩子估計都在等著這一句道歉，可萬萬沒要到，在道歉來的時候，他居然完全承受不起。

  所有人都沉默的時候，一個女聲出現了：「郭松，你要離開嗎？」

  就是一句很正常的話，可聽到肖釀耳朵里，卻聲如陣雷，他猛然抬頭，完全不敢相信的看著前方，念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心悠……」

  夏天愣了。

  心悠？蔣心悠？她就是……蔣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