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遺產的羅生門-3

  肖釀和夏天看過去，來的是個看起來有些富態的男人。四五十歲的模樣，個頭不高，面相敦厚，長一雙笑眼，眉眼彎彎，不能算帥，但看上去挺和善。

  穿的更是隨便，T恤衫大短褲的進來，說話舉手投足都大大咧咧的，用全身上下的細胞證明著自己的「土」。

  肖釀很想知道這男人是誰，醫生也想知道：「你哪位？是張虹的親人嗎？按規定，只有親屬才可以簽字的。」

  「這樣啊……」男人露出了一些為難的模樣：「我真不是她親人，但是我知道這女人挺難的，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幫她一把，在我看來，她要是真生下了這兩個孩子，才是真過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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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福至心靈：「他是房東？」

  「……」肖釀不得不感慨：「你真敢猜。」

  結果，夏天猜對了，那男人還真是張虹的房東劉峰。

  劉峰應該是個低調的有錢人，反正從他的那身打扮上是看不出來他能一下子拿出二十來萬，不過這人挺能說，一坐下來就開始嘮叨，一說六十來分鐘，停都沒停。

  也就是他的話里，夏天和肖釀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當然，是從劉峰的角度。

  「他們租我的房子有三年了吧，那會兒這兩人才結婚。」劉峰說的是張虹和於林：「小兩口從外地過來，晚婚，人都不年輕了，瞅著挺踏實的，說是租我的房子賣油條，其實一開始我是不想租的。」

  夏天不解，偷著問肖釀：「為什麼不想租？」

  「一般租房，尤其是租給做生意的，都不樂意租給外地人，嫌麻煩。」肖釀解釋：「不知根不知底的，幹什麼不知道，跑了也不知道。」

  「哦。」夏天小聲應了，繼續聽劉峰對醫生解釋：「不過我看他們小夫妻倆像是個能吃苦的，尤其是這個媳婦，跟我說他們租了好多房子，都不給租，苦求了我半天，我心一軟就給租了，沒想到還真租對人了。」

  用劉峰的話講，他們那片區，什麼都不缺，就少個做早點的，之前倒不是沒有過，可那人的油條炸的雖然好吃，用料卻不地道：「都覺得味香，後來才知道裡面是加了東西的……」

  劉峰一說這事就擺手：「我就不說加啥了，省得你們吃不下去飯。」

  他一指張虹：「人家倆口子，來了以後，油條包子都是街坊們看著送過來的，油是好油，肉是好肉，賣的是比別人貴了那麼一點點，可說真的，我們這些本地人，拆遷拆來了一堆房子，誰家也不缺那點錢。」

  「原來是拆遷戶。」肖釀嘀咕。

  他想了一下這個時代，再想想拆遷戶這三個字，也大約知道了劉峰的錢是從哪來的。

  一個城市剛發展起來的時候，總少不了各種各樣的城市規劃，只要一規劃，那一定就會涉及到拆遷，一拆遷就必然會房子換房子，尤其是這些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老輩子留下來的破房子，壓到手裡一拆遷一換好幾套，都是錢，有生意頭腦的，拿著這錢去做點生意，沒生意頭腦的，隨便把房子租出去，光吃房租都能衣食無憂。

  再看劉峰的裝扮，估計也是那種對生活沒啥特別追求，天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可能也沒什麼花頭，手裡有錢就不足為怪了。

  但話說回來，有錢歸有錢，一下子肯掏那麼一大筆出來，也不是一般人會做出來的事，肖釀不太信他無所求。

  肖釀在嘀咕，劉峰的話還在繼續：「我吧，就住那附近，知道他們是怎麼從啥都沒有做起來的，那真是不容易，開始吧，都挺好的，夫妻倆恩恩愛愛的，一塊使勁，那日子也是越過越好，早餐攤也是在我們小區打出名堂來了，天天早上我們都不做飯，就到他家吃，可舒心了。」

  劉峰說這話的時候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夏天注意到張虹看到這個動作的時候，右手不經意的動了一下，心裡頓時畫了個問號，覺得她這舉動可能另有用意，多多少少就注意了一點。

  劉峰沒想那麼多，還在跟醫生說：「後來於林，哦，於林就是她的丈夫，後來這個於林吧，把他媽給接過來了，這婆婆來，你們就知道了……」

  「她不是我婆婆……」一直沒出聲張虹突然插了句話，聲音不大，神情是有點怯的，但口氣卻很堅定。

  劉峰立馬點頭：「對對對，那不是她婆婆。」

  肖釀意外了，下意識的看了夏天一眼，夏天會意，點了點頭，拿出通訊器想去敲老二，結果還沒敲的時候，有醫生已經好奇了：「這麼大肚子了，不是婆婆，那是啥？」

  「我倆沒結婚。」張虹又小聲的解釋了一句。

  「……」這下，肖釀和夏天，還有現場的醫生護士，以及各種看熱鬧的人都變成了一個表情。

  尤其是肖釀和夏天，目瞪口呆張口結舌：「沒結婚，法院怎麼判的？」

  按老二傳過來的消息看，在第一次判定房東有部分責任的時候，房東給的錢是張虹和她婆婆兩個人按比例分配的，這足以證明兩個人是有夫妻關係的，怎麼到她嘴裡就不是了。

  「難不成，這個劉峰和張虹有什麼關係？」夏天剛才就在懷疑這個，這會兒索性直接說了出來。

  肖釀還沒往那想：「有可能是事實婚姻。」

  「恩？」夏天沒懂：「什麼意思？」

  「在很多地方，特別是他們這個年代的人，其實結婚證還沒有婚禮重要。」肖釀解釋：「按我們的理解，只有領了結婚證才算結婚，法律上才能認可對吧，但是對於一些偏遠地方，文化程度不高的人，他們覺得擺酒了才算結婚，領不領證都一樣。」

  果然，劉峰也是這麼解釋的：「他們擺了酒，在村里，村子裡都以為他們是結了婚的，但是法律上並不認可這個。」

  「那孩子……」醫生剛要爭幾句，一想又縮了回去。

  這樣的事，在她這可是不少見，不過話說回來，這樣一來，張虹堅持要把孩子打掉就在情理之中了。

  一想到這，醫生不由的和周圍的幾個護士小聲的交換了幾句話，似是在商量什麼。

  夏天一直在留意張虹，她注意到張虹在看到醫生護士的反應後，又本能的看了劉峰一眼，像是在求助，劉峰則適時的遞上了一個「別急，稍安勿躁」的眼神。

  張虹看樣子是沒法不急，至少她是很在意這事的，又想說話，劉峰卻又遞上了同樣的眼神，於是夏天看到，張虹直縮回去了，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不動了，但擺弄著的手指卻暴露了她內心的慌亂。

  這兩人有事，夏天幾乎可以確定這一點。

  劉峰一直沒注意到在人群里擠著的肖釀和夏天，他用眼神安撫完張虹後，看了看醫生的反應，又繼續說了下去：「我估計你們也聽出來了，張虹和於林兩人吧，不僅僅是沒領結婚證的問題，她那個婆婆啊，還是個挺大的問題，她從頭到尾就不承認張虹肚子裡這兩孩子，你說你們讓她怎麼生，以前有老公，老公都不幫著說話呢，眼下老公都沒了，婆婆還說什麼都不認這兩孩子，她生了孩子，難道還能自己養嗎？」

  話是有理。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的話有理，想要放棄勸說的時候，劉峰又出乎意料的來了一句：「但這事吧，我覺得也不是沒辦法解決，你這孩子啊，能不打還是不打，到底是兩條命……要真說句不好聽的，那可是三條命呢，醫生都下不去手，你也不忍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