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無助

  孫浩銘點了點頭，還是一杯一杯的把水倒好，後來又陪著那些人聊了會天不斷有新的人過來，也有人離開，孫銘澤陪著他們做最後的祭奠。

  直到晚上七點多人才全部走完，孫銘澤坐在沙發上，媽媽在裡屋，他頓時就不知道現在應該做些什麼了，一種強烈的自愧感讓他不敢去老兩口的房間，甚至不敢主動的去跟媽媽說話。

  姐姐從裡屋出來拿著一塊麵包遞給他：「吃點東西吧，吃完收拾收拾，看你邋裡邋遢的像個什麼樣子。」

  

  孫浩銘接過麵包，重重的咬在上邊，每一次牙齒的咬合好像都是在說著一句句的對不起，眼淚順著鼻子流下來，流到麵包上，麵包都變成了黑色的。

  他擦了一把眼淚，繼續啃著那個已經不算很鬆軟的麵包，眼淚現在就好像是漏水的水管一樣抹去又留下來，根本控制不住。淚水滴在地上和那不知道被多少人踩才造成的黑色污漬融合在一起倒是顯得不是太顯眼了。

  一邊吃著麵包他一邊胡思亂想著，吃完以後他走到洗浴室，關上門眼淚一下就繃不住了，越來越多，他打開水龍頭，接了一把水撲在自己的臉上，那已經被染成黑色的水順著雪白的洗手池流下去，現在的他感覺到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助感。

  他開始回想起之前跟父親在一起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其中有一件事是他知道現在還記憶猶新的，那是他上初中的時候，他在他們班級里的成績並不算是很拔尖的充其量算是一個中上游。有一天天突然就毫無預兆的陰了下來，當時他因為課文沒有背過被老師留下背課文，天下起了很大的暴雨。

  他們正常情況下是六點放學，等他背完課文以後就已經七點多了，當時的雨下的也稍微的小了一點。孫浩銘從學校里出來還有很多高年級的家長等著接下晚自習的同學放學，他淋著小雨走在路上，雖然雨不是很大但是他渾身也都被淋濕了。只是還好家離學校並不算是很遠，回到家媽媽已經做好了飯菜等著，他一進門媽媽就好像是有點生氣的看著他：「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都淋濕了吧，你爸呢？」

  「我爸？」當時孫浩銘滿腦子都是空白的：「我爸去哪了？」

  「我這不是問你呢嗎？你爸呢？他去接你放學了你沒看到？」

  孫浩銘一下就有些擔心起來，放下書包：「沒有啊，我今天在學校背課文來這所以晚了點，我出來沒看見他啊！」

  「你趕緊給他打個電話，肯定是你們兩個誰都沒看見誰！」

  孫浩銘趕緊拿手機給爸爸打電話，爸爸接了以後外邊的雨點聲音明顯是更大了：「爸」

  「哎呀，臭小子你跑哪去了，我在你們學校門口等了你一個多小時了，你背個課文怎麼這麼慢？」

  聽著爸爸急促的聲音還有雨點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孫浩銘的雙眼有點泛起淚光：「我出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你啊，我現已經到家了，你趕緊回來吧！」

  爸爸回來以後全身都已經淋濕了，他的頭髮像是被膠水粘住了一樣黏在一起，孫浩銘本來以為爸爸回來會先責怪自己一通，但是爸爸進屋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那課文背過了嗎？」

  「背……背過了」

  「背過了？這么半天你肯定是沒做好預習，一會你給我背一遍！」爸爸脫掉他已經粘在身上的背心，打了個哆嗦：「你現在都多大了，還被老師留堂你丟不丟人啊！我跟你說像我這麼大的時候……」

  「行了行吧，趕緊別說了，換換衣服過來吃飯吧，這飯現在都涼了，我把這兩個去熱一下。」

  孫浩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但是總覺得如坐針氈：「我下次肯定好好準備。」

  「你知道就好，不過這外邊的雨也是真夠大的，你們那個老師也是，這麼大的雨不讓早點出來，還拖堂！」

  「就是！本來打算回家背明天再去找他，他非得說這是今天的任務就得今天完成……」

  爸爸換上衣服一屁股坐在孫浩銘旁邊，孫浩銘一抬頭就可以看到他鬢角上好像多了幾根銀色的頭髮，爸爸十分爽朗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塞進嘴裡，那是他最愛吃的拌菜，一定要加很多醋的那種，嘴裡發出聲音，咽下去以後才放下筷子：「你們老師沒錯，今日事今日就得做完，妥妥拉拉的成不了大氣候！你今天已經落後了一點了，晚上好好預習爭取咱們就得趕回去知道嗎？」

  「恩！」

  這段記憶不知道為什麼在孫浩銘的腦子裡記得格外的清楚，就好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他甚至可以還原出當時的場景還有爸爸吃拌菜時發出來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隨著想像他的眼淚更加不受控制的留下來，他打了一把香皂，抹在自己的臉上，努力讓自己的眼淚保持控制，但是怎麼能控制的住呢？

  「浩銘？好了嗎？媽叫你過去一下！」

  姐姐的聲音從外邊傳出來，孫浩銘關掉水龍頭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馬上！」他用毛巾擦了一把被水和淚覆蓋的臉，打開門走出去。

  姐姐站在門外嘆了口氣：「進去好好說話，別跟媽吵架，她說啥就是啥你順著就好了。」

  「恩！」

  孫浩銘走到房間門口，閉上眼睛，然後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推門進去：「媽！」

  「進來坐下吧。」

  媽媽坐在父親的身體前邊：「浩銘？你真的特別喜歡電競？」

  「喜歡？」

  「那你覺得電競要比你的親情更重要？」

  孫浩銘沒有在說話了，在此刻他不知道什麼對他才是最重要的，他一直都在為他喜歡的事業奮鬥，從而忽略了家人，這個大逆不道的做法已經給了一個最讓他噁心的回覆。

  媽媽嘆了口氣看著穿著壽衣躺在那張床上暗暗靜靜的父親：「當時你出去你爸是支持你的，現在他支持的兒子到他死都沒有回來見他最後一面。我不知道他支持你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堅持什麼？如果有一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