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從一而終

  這個夜晚，我和司機老大哥點到即止，我們一共喝掉了九瓶啤酒，我五瓶，他四瓶；老大哥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兩人爭搶了一番之後，還是他結了帳，我們一共消費了３０６塊錢，老闆抹掉了零頭，正好三百塊，就像冥冥中註定的一樣，我們點菜的時候並沒有刻意去算著。

  站在馬路邊上，我長長出了一口氣，笑著對這個司機老大哥說道：「老大哥，酒飽飯足了以後，我更覺得你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我的心情真的舒暢了很多！」

  「那我豈不是又多了一件功德！」

  「這可不是一件功德，因為我也會沿著你走的這條路繼續走下去，把這種精神傳遞和發揚出去……」稍稍停了停，我依舊帶著笑容說道：「老大哥，你說，當這個世界上，我們這樣的人越來越多了，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呢？……是不是就像一棵大樹，開枝散葉，終於在熊熊烈日下，形成一片陰涼，惠澤世人。」

  司機老大哥爽朗一笑，回道：「看得出來，你是個極致的理想主義……但是，我也希望有那麼一天，一棵大樹還不夠，要有千千萬萬棵，既能遮陽，又能擋雨……人來這個世界上一趟不容易，誰都不應該痛苦的活著。」

  我點了點頭，心裡還想和老大哥聊一聊人生的感悟，遺憾的是，我叫的網約車已經到了，老大哥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先走。

  「老大哥，要不你和我坐一輛車吧，繞點路也沒什麼。」

  「我自己打車，說起來打車，我還得感謝你，我來廈門開了這麼多年計程車，服務了那麼多人，今天終於有機會享受下別人的服務……說實話，我也想像你一樣繞一繞這座城市。」

  

  「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那老大哥，我就先走了。」

  說完，我便在老大哥的注視下上了網約車，我在車子啟動的那一個瞬間，又回頭看了看他，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道路兩旁往來的車輛上，他在等待著那一輛會為他服務的計程車，也許，他真的會像我一樣，不計成本的在這座城市繞一繞。

  他會有奇遇嗎？即便沒有奇遇，是不是也可以試著放一放心裡那些沉重的負擔……我覺得他該在這座城市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了，畢竟他的老婆和孩子已經離開了十八年，十八年，即便人生漫漫，也已經足夠完成一個輪迴了。

  ……

  網約車把我送到了潘甜甜住的那個小區，也是唐果生前最後住的地方，我約了潘甜甜見一面，我很關心她現在的狀態……

  我們在小區附近的一個咖啡店見了面，她戴著帽子和口罩，竟然也是一副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的樣子。

  落座後，我看了她一眼，問道：「好點了嗎？」

  「只要不死，肉體上的疼痛早晚都會消失，可精神上的創傷是一輩子的。」

  「你是不是特別恨余磊？」

  「我恨我自己，有眼無珠。」

  「這說的不是氣話麼，你有什麼可恨的，是余磊沒有珍惜你，也沒有給你足夠的尊重……」

  潘甜甜沒有接我的話，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服務員將我要的飲品送了過來，我夜晚喝不了咖啡，所以只要了一杯檸檬水，潘甜甜是一杯美式咖啡。

  面對著喝的東西，潘甜甜依然不拿下口罩，我又開口對她說道：「給了點了喝的東西，你不喝一點嗎？」

  「我不想喝。」

  「那你把口罩摘了，你這麼跟我說話，我看著挺彆扭的。」

  潘甜甜這才用正眼看了看我，我也沒發現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可是淚水卻在她的眼眶裡打著轉……

  「我不想摘口罩……這兩天，我老是恍恍惚惚的，昨天夜裡起來喝水的時候摔了一跤，臉上擦破皮了。」

  我吃了一驚，出於關心，又趕忙問道：「沒摔壞吧，去醫院了沒？」

  「沒事，就是手臂和臉上破了皮。」

  「給我看看。」

  潘甜甜一邊哭，一邊很不情願地看著我……我在她不情願的眼神中忽然就想到了貝娜，我們見面的時候，她也是戴著帽子和口罩，當時，我沒有想太多，但看著潘甜甜此刻的樣子，我不自覺便有了類似的聯想。

  她是不是也傷到了臉？

  有這樣的可能，但這還不足以讓我往深處去想，因為她是否受傷，並不能決定她跟我見面時的心態，更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對話，於是，我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潘甜甜的身上……

  潘甜甜這才摘下了口罩，只見她左臉頰上有一塊硬幣一樣大的傷口，雖然不是很嚴重，但確實很影響美觀。

  我不禁嘆息，然後又對她說道：「你還是別在廈門待著了，明天跟我一起去上海吧，我安排人照顧你。」

  「我只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你是準備掉在這坑裡，一輩子不出來了？」

  「我沒有你想的這麼脆弱，我只是不想被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安慰，也不想把自己的壞情緒帶給別人……師父，我心裡沒有那麼多恨，因為我已經想明白了，余磊並不是一個值得我不顧一切去愛的男人，你們雖然是兄弟，但對待愛情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的，你願意為了我姐和貝娜離婚，可是他在處理我們這段感情的時候，卻選擇了和趙琳復婚……是我把他想的太過美好了，因為他是你的弟弟，我會不自覺在心中把他等同於你，可一旦我們之間有事情發生，他所有的做法都是和你背道而馳的，他沒有原則，沒有魄力，沒有憐憫之心。」

  當潘甜甜這麼說的時候，我反而陷入到了沉默中，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在她去做人流手術的過程中，余磊曾經給我打過電話，他並沒有放棄潘甜甜，他唯一的過錯在於，因為猶豫而慢了半拍，他心裡是想對潘甜甜負責任的。

  「師父，我說了這麼多，你什麼話都不想對我說嗎？」

  我這才抬起頭看著潘甜甜，她的氣色看上去很不好，這當然是做人流手術造成的，這對於她和余磊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嚴重的後果，那麼，在結果已經發生的基礎上，我還有必要把真相告訴她嗎？

  孩子已經不會再回來了，潘甜甜身體上受到的創傷也是不可逆的，更重要的是，潘甜甜的心已經死透了，即便我把真相告訴她，除了感覺上有點遺憾，不會再有什麼促進作用……

  我想了想，余磊和趙琳在一起，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結局，最起碼聽上去有從一而終的感覺，至此之後，趙琳也不會再嫌棄他了，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雖然這個事業有潘甜甜一半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