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憶之夢（3）

  路小飛悄悄尾隨葉雲出了門口，夢境又切換到了一個簡樸落拓的街邊飯館附近。

  飯館的周遭煙霧迷離，看不清遠方的世界，但是飯館的外觀卻像是一幅被勾勒的清晰可見的水墨畫，隔著明淨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葉雲和一個長者正坐在飯館裡靠近窗口的那個位置吃飯。

  而那個長者，正是剛才的夢境中，在警官學校把葉雲帶到偏僻處談話的兩位長者其中的一位。

  路小飛靠近玻璃窗，悄悄窺視裡面，看到兩人的飯桌上擺放著熱氣氤氳的冬陰功湯，這是泰國一道很普通的名菜湯，看來這個夢境依然是在泰國。

  

  路小飛把耳朵貼近牆壁上，嘗試著看看能不能聽到兩人談話。——他之所以不進入飯館，一是害怕葉雲發現，二來，是因為這是在泰國，他們即便說些什麼，他路小飛也聽不懂啊！其實聽也是白聽。

  可事情就是這麼的神奇，這次葉雲竟然說了國語！

  「叔叔，我去泰奇集團都臥底三四年了，都進入了核心管理層，可還是找不到蓋巴的一點犯罪證據。」

  「昆桑，要對自己有信心，」那個長者握著拳頭說，「三年不行，就在干它三年。狐狸的尾巴總會露出來的！」

  「三年之後又三年，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兒？」葉雲趴在桌子上，雙手抱頭，懊惱地說，「我是真的受不了這種煎熬了，簡直就是無間地獄！有時候我真的會忘了自己是誰！」

  「如果……」長者意味深長地說，「蓋巴真的改邪歸正了，那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葉雲愣了一下，「什麼天意？」

  長者嘆道：「蓋巴當年派殺手暗殺了你的父母，搶奪了你父母奮鬥多年的基業和財富，現在你去他的公司做臥底，又機緣巧合的和他的女兒瑪莎結了婚，而蓋巴膝下又只有瑪莎這一個女兒，等到蓋巴老去以後，他這輩子打拼的一切，還不都是你的。」

  「怎麼可以這樣！叔叔怎麼能說出這種話？」葉雲猛地一拍桌子，恨恨道，「殺父弒母之仇，豈能以這種償還的方式！我一定會找到蓋巴的犯罪證據，將他送進大牢的！」

  「可是，若真有那一天，瑪莎怎麼辦？」長者突然問，「你到底只是利用瑪莎，還是真愛她？」

  葉雲趴在桌子上埋頭痛哭起來，「可憐的瑪莎……你為什麼偏偏愛上我呢……我又為什麼偏偏勾引你……」

  路小飛為之動容。

  結合之前的夢境，他好像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內心忍不住感慨，原來葉雲竟然如此可憐……

  然而，當路小飛再次窺視窗口裡面的時候，卻發現裡面的那位長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人，竟然變成了殺害葉雲父母的那個男人，也就是陳小美的丈夫！

  而且飯館裡面的場景也發生了顛覆性的改變，從黯淡無光的白天變成了燈火通明的晚上，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飯館。因為飯館四面牆壁上方的燈箱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中國菜譜圖案。

  緊接著飯館外面的環境，也隨之發生了觸目驚心的改變，迷霧褪去，一座座摩天大樓悄無聲息的拔地而起，璀璨的燈光點亮了城市的夜。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把路小飛震驚得一陣眩暈，他再次隔著玻璃窗向裡面望去，發現葉雲竟然望著坐在對面殺父弒母的仇人——微笑，而且遞給了仇人一個皮箱。

  仇人打開皮箱，從裡面隨手拿出一疊鈔票看了看又放回了裡面，關上皮箱，起身離開了座位，向飯館門口的方向走去，出了飯館之後，在路邊叫了一輛計程車，仇人鑽進去後計程車便一路絕塵。

  路小飛這次真的是徹底懵逼了，這到底是咋回事兒，葉云為什麼要給仇人錢呢？該不會是他在自己的夢境裡腦抽了吧？

  他目送計程車遠去，轉身隔著玻璃窗向飯館裡面張望，發現葉雲正在瞪大眼睛，神情似乎異常緊張地向窗外望，緊接著竟然倏然轉身，大步跑向飯館門口。

  路小飛前一秒還不太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暴露在葉雲的視線中，但是現在葉雲竟然衝出了飯店門口，這分明是他發現自己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

  情急之下，路小飛喊出了甦醒密碼。但見葉雲茫茫然向他這邊看去，眼前的一切迅速變黑……

  從黑夜到白天，不過是一場夢的時間。

  清晨，幾個穿越者剛剛一起在食堂吃過早飯，劉真心便叫出了路小飛，以讓路小飛打電話告知父母續交住院費為由，把路小飛帶出了5號樓，來到了由李玲看管，閒人免進的2號樓的一間辦公室。

  「快說！」劉真心有些急不可耐，「昨晚在葉雲的夢裡，都見到什麼了？」

  之後，路小飛把夢裡經歷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告訴劉真心。

  「剛才你是沒有看到，我們幾個人一起在食堂吃早飯的時候，葉雲總是在有意無意地偷瞄我，看來應該是對我昨晚頻頻出現在他的夢中產生了懷疑！」

  「我知道，」劉真心摸了摸腦袋，「容我好好想一想，那個葉云為什麼要在夢裡給他的殺父仇人送錢？這到底是他的回憶？還是神經錯亂？」

  「估計是神經錯亂了吧！」路小飛說。

  「不可能，就算是神經錯亂，葉雲也不會傻到給自己的仇人送錢，」劉真心反駁道，「這裡面一定有原因，夢裡發生的一切有的沒的，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

  「我實在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路小飛雙手一攤，無奈地說。

  「你說，在葉雲的夢裡，有一位長者叫他昆桑？」劉真心一邊說一邊坐在電腦桌前，打開了電腦，接著問，「你還提到一個叫蓋巴的男人，還有瑪莎，和泰奇集團？」

  「是的，」路小飛做了一下總結，「葉雲管那位長者叫叔叔，長者管葉雲叫昆桑，蓋巴應該是葉雲的老丈人，也是僱傭殺手殺害葉雲父母的幕後元兇，而那個瑪莎，應該是葉雲的妻子。」

  「快來看，」劉真心盯著電腦屏幕，對路小飛說。

  路小飛走了過去，兩人的目光一同鎖定在了網頁上的那幾個大字——「泰國泰奇集團董事長蓋巴死於暗殺，女兒瑪莎獨自出席父親葬禮，葬禮上人山人海，卻未曾看到泰奇集團的接班人，瑪莎的丈夫昆桑出席葬禮，疑似婚變。」

  「看來我在夢裡的所見所聞，大部分的確是葉雲的回憶，」路小飛思忖道，「葉雲曾經出現在泰國一所警校里，他應該是個警察，後來被派到泰奇集團臥底，而泰奇集團的老總蓋巴和葉雲淵源頗深，是當年害死葉雲父母的幕後推手，後來葉云為了進入公司的核心管理層，和蓋巴的女兒瑪莎相愛結婚，但是即便如此，葉雲也沒能找到蓋巴的犯罪證據，把蓋巴繩之以法，後來只好出此下策，暗殺了蓋巴，跑到內地來避難，後來又巧遇了那個殺死他父母的殺手——陳小美的丈夫，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殺掉了他！結果被我陰差陽錯拍下了他殺人的視頻……」

  「還真不愧是寫小說的，」劉真心嗤之以鼻，「全中國這麼大，他居然能偶遇自己的殺父弒母的仇人，這種無巧不成書的情節，大概也只有你想的出來！」

  路小飛一拍腦門，恍悟道：「你說得對，這不是巧合，葉雲早就知道陳小美夫婦住在什麼地方！我之前在夢裡見到過在森林公園裡，還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的葉雲，在偷偷跟蹤陳小美夫婦，而且後來去了一所古老的宅院，管一個老婦人叫姥姥！」

  劉真心點了點頭，「葉雲很可能有中國血統，他長得太像混血兒了。」

  路小飛：「說不定他媽媽就是中國人。」

  「對，」劉真心關閉電腦，站起身來說，「為了證實一下，我們根據夢裡的指引，去那所宅院看一看吧！」

  兩人來到了葉雲夢境當中那所古老的宅院，發現大門緊閉，門鎖也早已生鏽，問過周圍的鄰居才知道，這裡以前的確住著一位老婦人，不過十來年前那個老婦人就已經去世了。

  鄰居又說，當時還有一個男孩兒和老婦人相依為命，據說這男孩兒是老婦人的外孫，不過後來老婦人去世後，男孩兒也就不在這裡住了。

  在劉真心和路小飛的再三追問下，那位鄰居還記得當年那個男孩兒在附近哪一所學校讀書。

  有了混血兒這個特徵，還有家庭住址，所以在一所學校里找到這樣的一個學生，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只要讓校長把所有老師集合在一起，問一問就能知道在最近十幾年的時間裡，學校里有沒有符合混血兒特徵的學生，在調出檔案排查一下家庭地址，就能確定有沒有葉雲此人。

  經過排查，沒有葉雲，也沒有昆桑，有一個叫葉桑的學生，是混血兒，曾在這所學校讀書，是插班生，家庭地址很符合。

  幸運的是，當年教授葉桑的班主任還在，是個四十出頭的女老師。

  路小飛一眼看出，這位班主任就是在葉雲夢境裡出現的那個女老師，只是夢境裡的女老師長發飄逸，正值妙齡，眼前的這位班主任卻有了被風霜歲月光顧過的痕跡，兩鬢出現了幾根白髮，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布滿了深邃的魚尾紋。

  她告訴路小飛和劉真心，葉桑好像沒有爸爸媽媽，在學校讀書的那些年，一直都是他的姥姥接送他上學放學。

  葉桑在學校里成績很優異，就是可能是因為插班生的原因，所以起初的兩年，一直不被其他同學接受，可好不容易和身邊的同齡人玩到一塊了，他的姥姥又去世了。後來一個泰國人把葉桑接走了。

  不過自從葉桑去了泰國，這位女老師每年都會收到葉桑從泰國寄回來的明信片，都是一些祝福的詩詞。

  從女老師提到葉桑時的讚不絕口，以及臉上洋溢著的開心笑容，其實不難看出，葉桑在老師的心目當中，一直都是一個好孩子。

  毋庸置疑的是，葉桑就是葉雲。

  現在所有的夢境都能相互串聯起來，得到完美的解釋，唯獨葉云為什麼在一家中國麵館請他的仇人吃飯，還送錢給仇人，這一個環節說不通。

  為此，劉真心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測——會不會是葉雲僱傭了這位當年殺父弒母的仇人，去殺掉了當年殺父弒母的幕後元兇蓋巴？然後又回過頭來殺掉了這位仇人？

  畢竟當時葉雲父母慘遭橫死的時候，葉雲尚且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等成為成年人以後，相貌難免發生不小的變化，彼時的蓋巴也好，陳小美的丈夫也罷，估計都已經認不出他來了。所以葉雲才能在仇人們的眼皮底下與之光明正大的交往，處心積慮的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