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哀大莫過於心死

  蕭雲易話說到這份上，牧影即便再有疑慮，也不敢為沈玉娘開解了。他想到沈玉娘也在冰水裡浸了許久，開始在心底里祈禱她能夠平安無事。

  彼時的沈玉娘並不知道，王府里還有人在替她著想。夜裡風大，她形單影隻跪在蒲團上，顯得孤寂無比，單薄的肩膀被風吹得微微晃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她咬牙堅持著，忍著腿上回傳的疼痛，漸漸變得有些麻木。

  如果已經死去的沈玉娘在前往自己下輩子的途中，她希望她不要再遇到蕭雲易這樣冷血無情的人。

  沈玉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後知後覺頭腦有些發昏。她抬手探了探額頭溫度，似乎要發起高熱了。佛堂夜裡沒有下人一直守著，即便有，也不會有人憐惜她，畢竟她這個王妃在某種意義上都不如一個下人。

  不知跪了多久自己的雙膝已經疼到麻木，搖搖晃晃的身子全靠自己的精神強撐。夜裡趁著蕭雲易睡下偷偷來看沈玉娘的牧影在角落裡關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將夜晚留下的一屜蟹肉包遞給沈玉娘。

  畢竟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食盒遞到自己跟前時，沈玉娘明顯有些意外，看清來人是牧影以後，臉上掛起笑，話語裡卻摻雜著幾分擔憂，「牧影，你怎麼來這裡了？快回去吧，這個我不能吃，吃了會連累你受罰的。」

  牧影卻沒有拿回食盒的意願，反而很篤定地開口：「王妃您就安心用吧，用完以後我將食盒帶走。這不只是我的心意，也是雲栽的心意，她原本想來親自守著您的，但是王爺下了死命令，說誰也不許管，讓您自生自滅。」

  「自生自滅？」沈玉娘臉上掛起一抹嘲諷的笑，「挺好的，謝謝你跟雲栽。」她覺得此刻，再追問他們究竟是否信任自己已經沒有意義了，真正信任自己的人，即便不解釋，他們也會信任自己，但若是對方從始至終不信任自己，即便說再多也沒有任何作用。

  蕭雲易就是典型的不信任自己，所以有再多的溫存，再多的證據，都抵不上林秋茹受了一點點傷。

  

  「不過我還不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呢，你們還是自保重要。即便留下一條命，或許也會被攆出府，你們都離我遠遠的才好。」沈玉娘不想這件事再牽扯進來無辜的人。

  她首次如此迫切地想要就死在這個冰冷的佛堂里，如果能因此回到原來的世界，或是徹底消弭，也是不錯的選擇，總比在這王府里整日被疑心強。

  「王妃.....」牧影忽然覺得，沈玉娘有很大概率是無辜的。若是有意推人下水，又怎麼可能會在旁人伸出援手時，真心實意地擔心伸出援手之人會出現意外呢？

  「蟹肉包是準備給您的，您不吃，屬下就不走了。」牧影也決定把態度放強硬點，想試探下沈玉娘是否願意聽從自己的建議。

  果不其然，沈玉娘放心不下有其餘無辜的人受牽連，竟真的將蟹肉包全部用下了。空蕩蕩已久的胃得到滿足，她感覺自己的體力似乎恢復了一些，她彎著腰將食盒收拾好，遞迴給牧影時，心懷感激，「多謝。」

  「王妃客氣了，那刷下便先走了。若是有什麼需要您每日在晨時跟打掃的侍女說，她跟我熟識，屬下幫您打點。」牧影覺得現下的沈玉娘孤立無援，莫名其妙想幫助她，並且想著能幫一點是一點。

  沈玉娘心底里自然是感動的。她知道如果拒絕，牧影一定會等到自己同意為止。於是她抿了抿乾澀的唇，接收牧影的好意，「好，多謝。」

  牧影示意王妃不必客氣以後，主動往佛堂外走，路過沈玉娘所在的院子跟前，他猶豫片刻，還是邁步進入，跟等待許久的雲栽報上實情，「雲栽，事情我已經辦妥當了，你不必擔心了。」

  雲栽眼裡當即泛著感動的淚水，瑩瑩一笑，「實在多謝，王妃看起來怎麼樣？」

  牧影知道無論怎麼修飾，都改變不了事實。雲栽也不糊塗，自然知道這個時辰佛堂有多冷。他擔心直說會讓雲栽焦躁不安，因此故意提前打了預防針，「有一事必須得跟你說清楚。你知道了以後不許鬧。」

  經過雲栽再三保證，牧影才敢說出真相，「感覺王妃整個人都特別不好，現在的意思就是任由王爺處置，也就是只要有人控訴王妃的惡劣事跡並且王爺基本診斷無誤的話，王妃很有可能......」最壞的結果要他提前預測並且說出口，牧影難免還是於心不忍，「目前最可能的結果就是摘了王妃的名頭，驅逐出去。」

  沈家本來就沒落了，要是沈玉娘被驅逐出去，別說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了，恐怕連日常開銷都成困難。雲栽有些心疼沈玉娘，也是因為心疼，理智被衝散，忍不住嘀咕道：「怎麼側夫人說什麼，王爺就信什麼。咱們王妃明明很善良，我從小跟在她身邊，又怎會不知她是什麼人？現下竟然給她叩上一個這樣的帽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是沒想到，自以為精明的王爺，也會上這樣的當。」

  眼見她越說越出格，牧影擔心再晚一步就會釀成大禍，連忙糾正，「好了好了，小祖宗，可被繼續往下說了，否則我擔心咱們兩顆腦袋都不夠掉的。現在狀況也都跟你說清了，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我便先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雲栽目送牧影離開以後，心中始終有一口鬱氣抒發不出來。她多希望沈玉娘抖出所有知道的真相呢？但她一貫是不爭不搶的性子，此前為蕭雲易吃了這麼多苦，連一點點信任都沒有換取來，心恐怕傷透了吧？

  她想了想，如果當事者是她，她也無力辯解，走向也只有變成庶人跟被處置。

  只是她不一定能做到像沈玉娘這樣不卑不亢。

  想到這裡，雲栽忽然變得很不安心，開始思索有什麼辦法能暫時逃離蕭雲易的束縛，能讓她去照顧照顧沈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