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雉羹

  「我叫夥計不讓人上來，這些傢伙果真是在偷懶。」掌柜的小聲說道，往樓梯那邊走去。

  雖然上邊的包廂不止陳將軍那一間，但是為了良好的就餐體驗，胖掌柜將左右兩邊的包廂都暫停使用了，也嚴令禁止無關人士用這個樓梯上下。

  他不好大聲呵斥，便準備在樓梯間就將他攔下來。

  苗玉已經端好盤子準備進去了。

  「哎呀，宋長隨大人，您怎麼有空到我們這邊來啊。」

  

  苗玉聽到掌柜的諂媚的聲音，她也往那邊看去。

  走上來的男人身材勻稱，有一個很明顯的啤酒肚。他比胖掌柜高不了多少，穿著碧色的外襖，頭上是金絲嵌翡翠的發冠，手裡拿著檀木手串，手串中還用四個珍珠分隔開來，腰上掛著雙喜紋白銀的命牌。

  這一套下來，少說也得千百兩銀子吧。

  他微微一頷首，向金多多這邊走來。

  「宋叔，是爹爹要你來的嗎？」金多多驚喜的站起身來，朝他迎了過去。

  這話一出來，苗玉感覺不遠處的掌柜都在冒汗。

  他站在金多多旁邊，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板著一張臉，讓她站好點。

  「你瞧瞧，多多，叔今早上讓人給你收拾得漂漂亮亮的，過了半天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也不怕別人笑話。」

  他的嚴厲對金多多來說似乎已經沒有威懾力了，她搖了搖他的胳膊，「宋叔，誰敢笑話我們金家呀，我要爹爹去抄了他們鋪子。」

  苗玉還是第一次見到金多多這種小女兒的行為，覺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就在兩人寒暄的時候，公羊炎也從門裡出來了。

  他一眼就瞧見了排在他身後的苗玉，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苗玉也不慣著他，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將頭挪到另一邊。

  她剛剛從那三道菜中升起了一絲崇敬之意，這一下立刻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原本想著要問雞蛋肉鬆的做法也給拋之腦後。

  這公羊炎手藝好是好，這脾氣也是真的壞呀。

  他越過她之後，才看見不遠處那位宋長隨，便加快了步伐上前去，行了個禮。

  宋長隨也還了一禮。

  苗玉原本還想留下來聽他們說些什麼呢，門就敞開了，裡邊的夥計催促她們進去。

  苗玉只好按捺下好奇心。

  小竹和另一個夥計緊隨其後走進了房間裡。

  真正走進來跟在後邊偷偷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這裡比看上去的要寬敞的多。

  她走到眾人面前，才轉過身來面對他們。

  不需要解釋，陳將軍知道這就是他們口中所提到的苗玉。

  「小玉大夫，為了見著你，今天真是一波三折啊。」

  苗玉行了禮，一一向上邊坐著的人打過招呼。

  她要擺上來的第一道菜就是雉羹。

  菜品一亮相，大家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相比起剛才公羊炎擺上來的豬、魚等菜品，這道菜擺上桌來簡直像是硬拼到一起的。

  她勾起唇角。

  這道菜看上去不起眼，但是味道是絕對不會輸給公羊炎的任何一道菜的。

  「雉羹要用新鮮的竹子放在火上去烤，採集竹子流出的甘甜汁液。這種遇火生水的現象叫做火泉。」

  火泉用現在的話來說，其實就是竹瀝。

  竹瀝也是一味中藥，苗玉記得它常被人拿來煮涼茶，可以清肺潤燥，化痰止咳，主要受眾群體自然就是小孩子。

  竹瀝水很清澈，味苦但回甘，還會散發出清香。

  據說從前的帝王都是用竹瀝水來煮茶煮粥，不僅對身體好，而且味道也是一流。

  用火泉水煮五色米，再用五色米的米液精華去烹飪一隻野雞。

  以上的所有材料都是掌柜提供的，這附近正好有一片竹林，裡面也碰巧養了幾隻雞。

  不過她在挑雞的時候，碰巧看見掌柜的痛心疾首的樣子，恐怕是他特意仍在那準備過年了宰了吃的。

  於是她挑了個雞爪又細又長，毛髮最有光澤的。

  這下掌柜的更痛心了。

  五色米先放入砂鍋，在竹瀝水中煮兩個小時。

  然後將野雞弄乾淨，用九種配料將它放在鍋里燉雞湯。

  煮好後，將裡面的米和水分離開來，這裡的水就是無米之粥。

  至於剩下來的五色米就給苗小白霍霍個乾淨。

  將已經燉好的野雞撈出來，將雞腿和雞胸肉撕下來剁成肉蓉。

  這一步就是小竹的拿手好戲了。

  肉蓉剁得越細越好，和腸子不同，雉羹要入口沒有明顯的顆粒感才算合格。

  這個要求讓小竹几乎將砧板一起剁碎了。

  將肉蓉和粥水放在一起，加入少量的胡椒和鹽提味，熬煮半個小時後就可以出鍋了。

  陳將軍將信將疑的嘗了一口。

  他愣了一下，又嘗了一口。

  「雉羹入口時有淡淡的竹香，有人覺得他有喜神醒腦的功效。第二口下去可以吃到綿細的肉蓉，絲滑入喉。」

  陳將軍點點頭。

  「真有這麼神奇呢，給我也帶上一碗。」戎丹率先將碗伸了過來，苗玉給她盛滿後，她倒是第一口就給自己丈夫餵過去了。

  在旁邊偷看的時候還沒有發現，現在站在這裡才知道，這對夫妻可真是——膩歪。

  但大家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

  苗玉讓夥計給每個人都分了一些。

  「我倒是覺得，這一碗粥水下去，好似胸口的大石頭都被化開了，胸中也不煩悶了。」吃完最後一口，陳將軍捧著碗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這竹瀝真有這麼神奇呀？」張御醫覺得他不免有些誇張。

  「我沒為陳將軍瞧過身子，但邊境嚴寒，人們會用酒水和肉食禦寒，長年累月容易在口中生痰。怪病皆由痰作祟，竹瀝一下去，痰化開一些自然是舒暢了不少。」

  看到陳將軍這副模樣，其餘人都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孫將軍也發出了和他一樣的感慨。

  至於章禎，她一向面無表情，但瞧著她揮舞湯勺的速度，應該也是非常滿意。

  陳將軍一下子對她產生了興趣。

  「我聽說張御醫將他的寶芝林贈與你，原以為是個有天賦的小姑娘，沒曾想原來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小玉大夫，可否為老夫也瞧一瞧呢。」

  苗玉沒有拒絕。

  她先是探了探他的脈搏，又詢問了一些日常的問題，便要來了紙筆在上面寫下一個方子。

  章禎、張御醫都好奇的湊過來瞧。

  「陳將軍也需要每天用散血藤泡藥浴，能夠祛風濕解熱毒，並且可以疏通經絡。」

  她在紙上寫下的是「養筋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