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誰甘淪落風塵？

  短暫的震驚過後，香月心中的千言萬語，全部化身成一抹淺淺的苦澀的笑容。

  她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客官不愧是民俗著作者，這觀察事物和感知情緒的能力，是奴家遠不能及的。」

  「也罷，今日奴家就不尋歡作樂，陪客官風花雪月一把！」

  

  此話一出，唐月見眼睛微微發亮。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開口詢問。

  「香月姐姐的意思是，方才在下的要求……同意了？」

  「同意了，」香月輕輕的點了點頭，眉宇之間是劃不開的憂愁，「奴家在青樓這麼多年。」

  「彈過的曲子無數，閱人無數，也有無數的人聽過奴家所彈奏的曲子。」

  話說到這裡，香月微微一頓，眼眶有些發紅，緩了一會兒接著開口。

  「千千萬萬的人中只有客官你獨出了奴家的心境。」

  「奴家的故事本身也沒有什麼新穎的，想說便說了，剛好也能幫得上客官的忙。」

  話說到這份上，唐月見瞬間明了。

  香月待自己，如同知己一般。

  畢竟，千千萬萬之人中，這一輩子有一個能夠懂你，實屬難能可貴。

  輕輕的拍了拍香月的後背，唐月見溫聲寬慰。

  「香月姐姐，待在下如同朋友一般，那在下自然不會讓香月姐姐為難。」

  「若是有什麼不想提的事情，香月直說便是，在下絕不多問。」

  「可否請香月姐姐替在下準備筆墨紙硯？」

  香月離開去準備去了。

  一直在一旁當透明人的紫薇，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夫人，哦不，老爺，我們這次來的目的就只是為了這個而已？」

  唐月見先是錯愣一下，隨即似笑非笑的注視著紫薇。

  「不然，你以為我們來這裡還要做什麼？」

  臉上莫名的染上一抹羞紅，紫薇的臉頓時紅的和猴子的屁股似的，低頭抿唇，不敢說話。

  很明顯，這小妮子是想歪了。

  「老……老老老，老爺，您別打趣我了！奴婢什麼都不知道！」

  看著紫薇那恨不得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的樣子，唐月見總算是放過了她。

  「其實，我此次前來的目的是為了調查京城最近的流行趨勢……」

  提起這個事，唐月見的眼裡閃過一抹精光，滿臉的肅穆。

  「最近名下所有的店鋪收益情況都不是很好，誠然確實有臨時易主的原因。」

  「但在正常時期，這些店鋪的成交額也一直是處於虧損的狀態。」

  既然這些店鋪交到了她的手上，那唐月見自然要擔負起責任，必須改變現狀。

  而青樓作為整個京都客流量最大的地方，所有的消息一定是最快速最準確的。

  唐月見的目的，就是收集整理總結。

  最後重新調整所有店鋪的發展方向。

  談話間，香月帶著筆墨紙硯從外面回來了。

  「這位客官，青樓乃風花雪月之地，實在是沒有太好的紙張，還請客官莫要介意。」

  香月帶回來的是最便宜最粗糙的竹紙，很少有人拿它來記錄事務，大多數是用來砌牆和糊牆。

  毫不嫌棄的拿起那些泛黃的紙張，唐月見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沒關係，只要能寫就行。」

  「大多數農戶家的孩子，更是連紙張都沒有，用樹枝燒成碳墨，在地上塗塗寫寫。」

  「如此，便已經非常好了。」

  心頭微微一顫，香月有些複雜地看向唐月見，眸底深處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一直以為，眼前這位公子是一個只懂風花雪月，不懂百姓疾苦的公子哥。

  現在看來，是自己狹隘了。

  沒有注意到香月的目光，唐月見自顧自的鋪開筆墨紙硯，滿臉認真。

  她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對於書寫，自然是極為嚴肅對待。

  「好了，香月姐姐，第一個問題，在下可否問一問，姐姐究竟是如何淪落到這種地方來的呢？」

  此話一出，現場頓時陷入死一片的寂靜，香月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

  唐月見猛然驚覺自己方才的問題，異常的冒失。

  眼裡充滿了歉意，她忙不迭的開口道歉。

  「抱歉，香月姐姐，我……」

  微微揮了揮手，香月的眼裡閃過一抹堅決，一字一頓的開口。

  「無妨，既然已經答應你，那這些問題自然是逃不過的。」

  「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故事很俗套，無非就是一介女流，在命運顛沛流離的驅使下，踏入風塵。

  這樣的故事，在醉仙樓每一天都在上演。

  「不只是我，還有醉仙樓里的青兒，連兒，以及許許多多的姐妹，他們都有自己的苦衷。」

  「我這些，早就已經不算什麼了，只是可惜了那些年輕的小姑娘，小小年紀，就要遭遇如此磋磨。」

  香月說到最後，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心疼，看得唐月見逐漸沉默。

  或許，此刻的香月並沒有想起。

  曾幾何時，她也是那樣一個惹人憐惜的小姑娘，命運本不應該如此。

  短暫的沉默之後，唐月見沉聲開口。

  「之前七王府的王妃娘娘，不是公開招聘老幼婦孺嗎？香月姐姐要不要去試一試？」

  「說不定，這是一個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呢。」

  不得不承認，唐月見已經起了惻隱之心。

  只要香月會去，唐月見一定會拼盡全力幫她脫離苦海。

  然而，回應唐月見的並不是感激，反而是香月那略顯譏諷的笑容。

  「罷了罷了，這種事情奴家已經見多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幾乎每隔幾年，那些個官府和商人都會聯合弄出所謂的向外招聘。」

  「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不還是那些青壯年男性淺去應聘？」

  「一切都是逢場作戲罷了，最後什麼都改變不了。」

  一把抓住香月的手，唐月見臉上寫滿了焦急。

  「不，不會的！王妃娘娘，同樣也是女子，一定也懂得女子處身立命的苦楚。」

  「不如香月姐姐前去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眼裡的悲戚再也無法抑制，香月聲音有些顫抖的反問。

  「公子，你說的這些奴家都懂。」

  「但，但凡有一點辦法，誰會甘願淪落風塵呢？」

  一句簡單的反問，惹得唐月見的心頭微微一顫，酸澀感瀰漫在鼻腔。

  終究，是自己做的不夠嗎？

  眼裡閃過一抹決絕，唐月見似乎下定了決心，伸出手，扯開了自己的髮帶。

  瀑布一般的青絲傾瀉而下，一起摘下的，還有唐月見用來遮掩的偽裝。

  一張絕美的容顏頓時映入眼帘。

  香月的身子猛的一顫，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唐月見不再隱瞞，直截了當的開口。

  「本宮乃當今七皇子殿下王妃唐月見，你所說之事，本宮心裡都有數。」

  「現在本宮最後問你一遍，是否願意跟著本宮，永遠忠心，永不背叛！」

  唐月見端上了王妃的架子，居高臨下的看著香月。

  香月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熱淚在眼眶聚集。

  這是她的機會，說不定也是最後的機會。

  「多謝王妃娘娘恩賜。」

  「請問王妃娘娘，奴家可以將這次機會，轉讓給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