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十二緣起，偷家

  北川大陸，全知教總部。

  不知何時起，原本晦暗的天空此時漸漸陰雲密布，淅淅瀝瀝地開始下起了小雪。給這片無盡冰原又蒙上了一層細細的薄紗，給人一種壓抑的氣氛，就像是被撈出水面的魚，只能向內擠出你肺中的空氣，但再也無法呼吸。

  一個極隱晦的六芒星陣，在冰層上漸漸成型。

  「嘶哈……我的老腰！」

  

  雷文豪從六芒星陣里飛了出來，暗暗吸著涼氣。

  全知教老巢是真他娘的冷啊，比柯爾特遠古森林至少低了三十度，腳踩在積雪上，是那種非常解壓的嘎吱聲，雪不斷被壓實，但雷文豪不覺得放鬆，反倒是謹慎異常。

  在他身後出來的陳薇兒只默默地將衣服裹緊，雖然不能禦寒，但到底有些心理作用。

  「這地方不愧是全知教老巢，地理環境也太差了，我們久在溫暖潮濕的地方，初來乍到，很被動啊。」雷文豪神色凝重。

  這次被空鏡傳送過來，為的就是一個字，偷！

  偷一切可偷之物。

  尤其是萬米冰層之下的疑似可以使歷練者突破F階智慧物種的寶物，而這一任務的要求則是深入全知教的最核心之處。

  冰層深度象徵了目標的難度。像那種寶物，必定是在戶千門、林谷和張士平等人身旁的。雖然這幾個現在正被僵持在精神世界，但誰也說不準他們會不會不惜一切代價回來，給自己和陳薇兒一個圍剿，那便危險了。

  雷文豪壓低聲音，對陳薇兒道：「我的大部分常規戰鬥手段，傷害都是1點，這裡遍地是F階智慧物種級別的雪猿，它們精神力極強，肉身又粗糙，我的雷電魔法很難影響它們。它們甚至不需要和我們接觸，只要發現我們的蹤影，捲起精神風暴就能攻擊我們。而且這群雪猿還可以操控冰塊形成類似山崩的超大範圍攻擊，我們在冰原上的靈活性太差了，就只能謹慎一些，別被發現。」

  雷文豪一邊說話，一邊冷靜思索。雪猿的能力很均衡，自己的雷電魔法雖然可以影響肉體靈活、思維和意識，但沒有晉升到F階智慧物種，就像螞蟻給大象撓痒痒，很難有太大效果。只有在覺宇、星河神樹、徐玄良、楚生等人的加持下，才能影響雪猿十幾秒，但只能使用一次，很是珍貴，就算要用掉，雷文豪也得等一個絕佳的好機會。畢竟偷走寶物，恐怕會引起全知教的震怒，那個時候使用，以此來幫助自己等人逃跑才是正途。

  在他觀察四周環境的時候，陳薇兒也在觀察冰原。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你跟緊我就好。」

  雷文豪眼神審視，其實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陳薇兒，很難想像一個眼盲之人會說出「你跟緊我」這樣的話。他對這個屢次讓領地眾人吃驚的女人還是很好奇的。

  他猜到了那神奇的因果力量。

  或許可以用因果規避雪猿和全知教教徒的感知，從而達到神出鬼沒的效果？

  「要真是這樣，似乎會很簡單……」雷文豪暗忖。

  隆隆隆——

  但就在這時，冰原忽然震動起來。

  「發，發生了什麼？」雷文豪瞪大雙眼。

  幾公里範圍內，冰原的地面裂開大量縫隙，露出隱藏在深處幾千年的冰層。而幾聲由遠及近的咆哮，讓人聽之心亂如麻。

  雪猿正在逼近！

  被發現了！

  「怎麼會這樣……我們剛過來，竟然就被雪猿發現了……」雷文豪擺出作戰姿態，實在是想不通。

  「是我引來的。」陳薇兒淡淡一笑。

  嗡——

  陳薇兒身下，無數條詭異的絲線同時浮現，一個碩大的如蜘蛛網般的球形防護罩迅速生成，很像一個倒扣下來的大碗，覆蓋了這片半徑百米的圓形區域，將雷文豪和陳薇兒與雪原的其他區域隔離開來。

  「為什麼要這樣做？」雷文豪不解。

  感受到雪猿迅速逼近，陳薇兒卻不慌不忙，淡定地解釋道：「這四頭雪猿，是尚未被戶千門連結到金字塔內的，或許因為金字塔連結F階智慧物種是有極限的。我剛剛發動了因果律，暫時將這些雪猿的因果同我相連，在因果律發動期間，它們發生任何意外，都不會被任何人感知到。這是因果在信息層面的特殊運用。」

  因果的信息運用？

  雷文豪略一思索，不由發怔。按照佛教的解釋，因果皆以十二緣發生，又作十二有支，十二因緣。指無明、行、識、名色、六處、觸、受、愛、取、有、生、老死。一切因緣皆由無明而生，只要斬斷無明，無明之後的十一支也就斷絕。

  陳薇兒的因果律，並非是將那四頭雪猿的無明斬斷，而是將四頭雪猿、雷文豪和陳薇兒這六個生命體以外的所有生命體，關於這四頭雪猿的無明斬斷。就像一個你原本很熟悉的朋友，突然之間失去了與他相關的任何記憶，那麼原本對他遭遇本該有情感起伏或行為變化，也因這無明的消失，對其生死福禍視而不見。

  事情確有發生，但在因果律的影響下，這事情與外人無關，無法構成十二支的連續，也就是信息的吞噬和限制。

  這太強了！

  強得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如果作用在領地內的某個人身上，就算陳薇兒當著眾人的面將這人殺掉，眾人也會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它們會一直跟著你我，不要離開因果律的護罩，在這區域內找尋寶物，會保你安然無恙。至於雪猿，由我來對付。」陳薇兒又道。

  「好。」

  這種情況下，雷文豪只能聽話。

  雪猿抬起巨掌一把拍下，陳薇兒的身軀被那白茫茫鎢鋼一般的爪子輕輕一撞，驟然炸成了漫天血霧，噴得滿地都是。

  「嗷嗷嗷……」

  雪猿發出興奮的吼叫，卻未發現那因果律護盾並未消失，連結在自己肉身靈魂上的因果絲線也並未斷卻一根，在因果律護盾之中，血肉模糊的陳薇兒復又漸漸恢復過來。雪猿驚恐地轉身跳躍，剛剛跳出了十幾米遠，雪猿張開嘴，一道雪白色宛如雷射一樣凜冽的精神射線就噴了出來。

  陳薇兒仍然沒有抵擋，任憑雪猿攻擊在自己身上。

  又過了幾秒，陳薇兒完好無損地再現。但這時，從因果律護盾上蔓延出來並連結在雪猿身上的因果絲線，卻愈發繃緊了，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被崩斷。

  「嗷嗚……」

  雪猿悲鳴一聲，發出疑惑的怒吼，在精神咆哮中連續閃爍身位，連帶著好幾塊堅冰都被踏得粉碎，以泰山壓頂直接墜向陳薇兒。

  而另一頭雪猿剛剛趕來，得意洋洋地跳躍起來，懸浮在半空，仰頭拍胸，就是數個精神衝擊波擴散開來。

  轟轟轟——

  雪猿踐踏在因果律屏障上，不出意外地，陳薇兒再次被砸成肉醬。但與此同時，雪猿身上那因果絲線也被崩斷。

  啪！

  一聲清脆聲響。

  就這樣突兀地，這頭F階智慧物種的雪猿，竟然在踐踏在因果律屏障的瞬間，化為漫天碎塊，仿佛那被砸成肉醬的並非是陳薇兒，而是這頭雪猿自己！

  這一幕，看得雷文豪瞠目結舌，喃喃自語道：「我眼睛是出問題了嗎？好端端的，雪猿怎麼就死掉了？」

  「因果。」

  陳薇兒淡淡一笑，並未多做解釋。

  因為這解釋起來就太複雜了，同樣關係到十二緣起。陳薇兒的因果律共有四種發動方式，分別為剎那緣起，連縛緣起，分位緣起，遠續緣起。其中剎那緣起是表示十二支作用於同一剎那之「同時的理論關係」。連結在雪猿身上的便是剎那緣起因果線，在一剎那間，將因果轉續給旁人。

  從交戰開始，陳薇兒就將自己遭受的因果，同雪猿遭受的因果完全對調了。雪猿雖然智慧過人，但不懂因果，自然不能發現端倪，多次強攻之下，攻擊雖然打在陳薇兒身上，但受傷的是自己。而且這剎那緣起講究的就是個「剎那」，沒有達到致死的臨界點，剎那緣起因果線便不會崩斷，會一直讓雪猿誤以為自己毫髮無損，從而連續進攻，直到達到崩斷因果線的剎那，因果線斷，對調的因果各歸其身，雪猿死，而陳薇兒毫髮無傷。

  不過幾分鐘時間。

  四頭雪猿的屍骸已經被無盡寒意凍結，陳薇兒和雷文豪站在雪猿屍骸旁邊，靜靜地注視著一個足有數百米寬的巨大裂縫。

  從這裡往下看，裂縫漫無邊際，黑漆漆的，仿佛連通著地獄。

  雷文豪拿起拳頭大的冰塊，朝著陳薇兒望來，壓低聲音道：「要扔嗎？試試多深。」

  陳薇兒點頭。

  冰塊被扔了下去，二人側耳傾聽。

  但一分鐘過去了，沒有任何回聲傳來。

  不用想，這冰塊仍在下墜，即便速度越來越快，仍然未達到最深處。

  「天哪，這冰層到底有多深？」雷文豪喃喃道。

  「至少也得幾萬米。」陳薇兒淡淡道。

  「我記得，龍海海說過，全知教老巢就藏在冰原萬米之下。既然這冰層有幾萬米深，戶千門為何不將老巢藏到更深處？」說話間，雷文豪雙手結印，身形一晃，身體原地炸開，化為七八條殘影「簌簌」有聲的向四周竄去，呈湛藍色的雷弧狀，在冰層上留下足夠二人攀登的槽痕。

  陳薇兒道：「想來更深處，是連戶千門等人也無法抵禦的寒冷。」

  「或許是吧，那我們現在就下去？」雷文豪問。

  「我不會飛，也沒有飛檐走壁的本事，還得請你幫忙。」陳薇兒笑說。

  雷文豪輕輕地吐了一口氣，看著平靜的陳薇兒笑道：「那我就唐突了，如果有失禮的地方，還望見諒。」

  他低沉地咆哮了一聲，左右雙臂同時閃爍了一下雷電的符號。兩條長十餘米的雷電從十指間噴出，化為鎖鏈，纏繞在陳薇兒身上。

  接著用力一振。

  陳薇兒便被拋飛在半空。

  雷文豪順勢跳向冰層裂縫之中，一腳踏在槽痕上，另一腳腳底迸射出雷芒，藉助推力和腳彎曲的弧度不斷控制方向，向更深處的槽痕踏去。

  而在疾射之時，雷鏈捆綁著陳薇兒一同墜向裂縫。因有雷文豪不時在槽痕上緩衝，降低下墜的沖勢，倒也安全許多。

  況且雷電的疾射速度極快，雷文豪雙手、雙腿並用，不時還以雙眼「滋滋滋」地射出雷電，在更深處穿擊著更多的槽痕。

  狂墜了近十分鐘，雷文豪喘了一口氣，雙腿同時踏在一個槽痕上，並以雙眼激射出一個踏台，將陳薇兒放在上面，道：「再有五百米，就到萬米深了，下面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如何？」

  陳薇兒不能目視，只得詢問。

  「按理來說，越深的地方，光線應該越黯淡才對。但我感覺，這裡面現在卻越來越亮了，是那種極其陰柔冷調的淡藍色，好像就是這些冰塊發出來的光。」雷文豪說道。

  「會發光的冰？」

  陳薇兒思忖了片刻，一言不發地一揮右臂，右臂上的因果律符文一亮，無數因果律網線朝著四野的堅冰蔓延。

  十指顫動，因果律連續發動，陳薇兒不由有些驚慌。

  「這是萬年玄冰，我知道全知教突破F階智慧物種的秘密了。」

  這一瞬間，陰柔無比的冷勁透過陳薇兒強橫的肌肉、筋骨、血液，侵入她的五臟六腑，狠狠震盪她的思維和靈魂。陳薇兒只覺得心頭一冷，好像那顆不斷跳動的心臟被凍結了，不自禁地一口血噴了出來，迅速化為一團藍色的堅冰，附著在四周的萬年玄冰冰壁上，漸漸與其相融。

  一股隱晦的力量波動從陳薇兒體內四散開來，接著氣勢便不斷攀升。

  「19%，我的基因鎖突破到19%了！」陳薇兒驚訝道。

  「天哪，這可真是一座寶山！」雷文豪再次瞠目結舌起來。

  沉默了幾秒後。

  雷文豪又問道：「我們能把這裡搬空嗎？萬年玄冰全給挪走，一點都不要給全知教留下！」

  掘地三尺，不留餘地。

  雷文豪這想法相當驚人，若是被戶千門得知，就算死絕了全知教教徒，這會恐怕也得從精神世界中跑回來，將雷文豪大卸八塊不可。

  「能不能做到，這得問馮科了，畢竟要用空鏡轉移。這萬年玄冰雖比不上基因試劑效果顯著，但數量龐大，真要轉移，以馮科手裡的那些資源，恐怕不能如願。」陳薇兒搖頭道。

  「不管咋的，我先問問再說！」

  話落，雷文豪連忙將貼在眉心上的一枚葉片摘下。那葉片剛一離體，就化為虛幻的精神光屑，凝成星河神樹的靈魂體形態。

  正是星河神樹的葉片。

  「何事？」

  此時，正在同戶千門等人博弈的星河神樹，見到雷文豪聯繫自己，不由問了一嘴。

  但很快，它便怔愣住。

  透過雷文豪的視角，星河神樹顯然也注意到這裡的萬年玄冰，驚叫出聲：「啊……你，你這是在哪裡？」

  「全知教老巢。」

  「怪不得，怪不得領主會突然傳遞給我消息，不能執行對戶千門的斬殺計劃。他的本體藏身在萬年玄冰之中，靈魂便也受萬年玄冰庇護，根本殺不掉。」星河神樹擺出恍然狀，又問道：「可否帶回一些萬年玄冰？」

  「咳，我要問的就是這事。樹啊，咱就別閒聊了，幫我轉接一下馮科，我有事問他。」雷文豪有些著急道。

  星河神樹深深望了一眼萬年玄冰，頗有些不舍地消失。

  緊接著，馮科的身影出現了。

  短暫的溝通之後，星河神樹樹葉的能量散盡，雷文豪和陳薇兒彼此望望，同時道：「行動吧！」

  說話間，雷鏈再次捆綁住陳薇兒。

  二人繼續向更深處行進。

  直到抵達全知教老巢，一個完全在萬年玄冰之中建造出來的簡陋巨大冰洞。

  這玄冰雖呈淡藍色，卻近乎透明。因此剛剛抵達這裡，雷文豪就透過數百米厚的玄冰，瞧見了冰洞最深處的戶千門、林谷和張士平。三人皆緊閉雙眼，靈魂處於神遊精神世界的狀態。

  而在山洞的四周，布置有數以百計的防禦法陣。

  其中一半的防禦法陣出自林谷之手，以詛咒為主。另一半防禦法陣出自張士平之手，儘是些威力驚人的禁咒魔法。

  在防禦法陣內部，則是數百個仍在持續運轉的金色或青色品質的精神器皿，將整個冰洞籠罩在內。

  更有密密麻麻的機甲、器械不斷掃視四周。

  陳薇兒和雷文豪之所以能夠避開這些手段的感知，也是因陳薇兒發動的十二緣起中的遠續緣起。遠續緣起的作用相對明確，就是將本應該立時呈現的因果提前或延後。

  而現在，這些防禦法陣、精神器皿和機甲器械實際上已經發現了二人，但在遠續緣起的作用下，並未立刻就發動警報。至於這警報究竟何時發動，一方面取決於陳薇兒的實力，一方面也取決於布置這些手段之人的實力。

  陳薇兒的實力自不必說。

  布置這些手段之人，也是戶千門、傲然、林谷和張士平之流。若在平時，這遠續緣起能夠延後幾秒就算不錯了，但此時這四人之中，傲然被七彩鹿雨霽、獵人和槍械師團隊、居樂和美、五行劍台等追殺，倉皇逃竄，根本無法分出心思在機甲槍械上；而林谷在分離封印楚允的靈魂和思維，就算發現，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張士平和戶千門更不必說，被覺宇等人纏得死死的，壓根想不到自家老巢會被人光顧。

  種種因素之下，就導致遠續緣起的持續時間長得驚人，這也為二人掏空全知教底蘊和積蓄提供了最重要的支撐。

  這場即將令戶千門發狂的「偷家」行為，正式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