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菩提樹下，九字真言

  覺宇像是沒聽到，依舊站在那捋著念珠和木魚，手指不經意地摩挲了兩下，一副「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的樣子。

  

  戶千門恨不得把他那木魚敲碎，見覺宇越是淡定，心頭越是懊惱，心裡早就罵開了。

  覺宇果然不愧是和尚，這身禪定的功夫根本不是尋常人能破的，雖見到盧疏星、路七時和蘇晉三個出現，眼睛便眯成了一條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施展「大獅子吼」，把來自四面八方的精神波動衝散，依舊保持著僵持狀態。

  路七時見戶千門、張士平和十餘頭雪猿都在身旁，膽量壯大了不少，發現覺宇等人壓根就沒注意到自己的到來，不禁火冒三丈，大聲喝道：「妖僧，今日你休想逃跑！」

  蘇晉本來緊張非常，正在琢磨著戶千門突然傳喚自己來這邊的意圖，畢竟這裡的交鋒是F階智慧物種的交鋒，他實在幹不了什麼，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被路七時這一喊，嚇得身子骨一軟，差點癱倒在地，見路七時怒目圓睜，隱隱間霸氣凌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也晉升到F階智慧物種，看得他心裡直冒怒氣，當著戶千門的面卻不能發作，連忙把手一伸，四件精神器皿飛到半空，乾笑道：「就是，早日伏誅，也是你的福分！」

  覺宇並未回答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站在神樹靈魂下低頭沉思著什麼，然後默運魂力，祭出一根金色品質的檀木禪杖，緊握法訣，大喝一聲：

  「菩提樹下，我做佛時。」

  深沉又高亢的佛音如同驚雷般響徹了精神世界，經久不息的梵音在每個人的耳畔徘徊迴蕩，帶著一股堪破一切的淡然和寂靜。

  眾人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光頭和尚，心裡紛紛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眼前這個人就是世間唯一的真神，是唯一真理的播撒者，天下間誰也不能令他意志轉移……

  覺宇的話音未落，便見一陣陣金色氣芒在他的身上出現。隨著這些氣芒的出現，覺宇身上的白青色袈裟紛紛粉碎向著四周激揚飛盪起來。片刻之後，領地這邊的異能師、星辰精靈、肉身佛等個個穿上了一身金銅色的古樸無華的精神戰甲。這些戰甲緊緊地貼在他們身上，竟然突兀得讓人感覺有一種不可觸碰的感覺。

  戶千門雙眼微眯，知道這些戰甲便是覺宇晉升至F階智慧物種後領悟的新手段。從散溢的精神波動來看，這些戰甲有著超強的精神防禦力，能夠使這些實力達不到F階智慧物種的異能師等抵擋來自F階智慧物種的精神攻擊。

  但他還有些困惑。

  覺宇喊的是「菩提樹下」，如今只見戰甲，卻不見所謂的菩提樹。

  是否說明，這只是覺宇這張底牌的冰山一角？

  想到這裡，戶千門不由謹慎了三分。

  思忖間，覺宇已經將菩提樹下這個新領悟的技能運轉起來。只見數百個異能師、星辰精靈和肉身佛各換方位，開始急速地轉動起來。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雪猿、戶千門、張士平等人身周就形成了無數條金色的光影，再也分不清每一個人的身影。須臾之後，無數聲怒喝同時響起，聽起來就像是一個人在暴喝一樣，一股強烈的充滿剛烈的精神勁風忽地憑空生起，勁風卷在一處，形成一股濤然的氣勢從四面八方向戶千門等人撲來。

  「哼，米粒之輝，也敢放光華！」

  戶千門口中微微一聲冷哼，全身猛然一震，右手與左手交疊在一起，兩個拇指捏住金字塔，就在那股氣勢成型之時，隨手兩拳轟了出去。一個白色的精神氣團從金字塔上無聲飛出，就在百米開外的半空中，與那股滔天精神風暴相撞在一處。

  「砰砰砰！！！」

  強烈的精神餘波席捲全場，站在遠處的張士平、雪猿、蘇晉等人連忙驅動體內的法力或精神力運出體外，形成護罩以抵抗這股餘波。同時，一個極亮的七彩魔法陣從戰場的邊緣升起，卻是張士平出手布置了防禦結界，以免蘇晉等人受到損害。

  餘波過後，戶千門自是毫髮無損。

  而他以金字塔打出的那兩拳，似乎是泥牛入海，沒有掀起半分的波瀾。他有心想要驗證一下自己心中的猜想，所以並不急著破除異能師們身上的戰甲，但饒是他如何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終究是不清楚旁人的底細，只能一邊紙上談兵，一邊凝聚全身精神力，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因為，剛剛這初交鋒，他已經初步領略了覺宇晉升到F階智慧物種的強大，他那兩拳看似不經意，但在金字塔的連結下，卻是集雪猿、張士平和自己的近三成力量，若是隨便換了一個F階智慧物種來擋這兩拳，不被打死也得吐血飛跌才怪。

  驀地，憑空響起一聲梵音。

  「菩提大陣！」

  但見圓形的金色光影瞬間合攏，極速地逼近戶千門等人的靈魂體。就在距離他們只有十米遠時，百千種精神器皿不分先後地同時往他們身上招呼而來。

  其中，以覺宇的木魚、念珠、禪杖最為醒目。

  但見那木魚金光閃閃，被拋入空中，迎風暴漲，立時就變成了一個高達四十餘米，橢圓形的巨大木魚，在梵音和精神力的催動下，當空響徹令人昏昏欲睡的奪命梵音。

  戶千門心生感應，抬頭一望，赫然瞧見那木魚上面貼著好幾張紫符和黃符，更有牧師和魔法師們加持的種種符文，梵音漫耳，佛光耀眼，而且產生出一種讓自己放下屠刀的蠱惑之音，欲要將他直接度化。

  與此同時，另一件厲害的精神器皿也隔空從背後襲來，卻是一連串的念珠。

  那念珠也端的神奇無比，繩子從空中一拋，便射出萬千金色的佛光，猶如無數的利箭一般扎向戶千門的後背。

  稍後而來的是檀木禪杖，專打命門和弱點，防不勝防。

  更有星辰精靈、異能師和肉身佛們的精神器皿，諸如皓天帝的聖劍、鬼城的畫卷、星辰精靈們的星魂枝……這漫天精神器皿像是有著某種默契一般，出現在特定的方位，精神器皿上迸射出的精神攻擊連成一片，形成了從一個半圓形的金色梵文氣壁將戶千門等人籠罩在其中。

  戶千門微微怔愣了一下，眉頭一皺，將右手上的金字塔強行投擲向頭頂，想要擋下這漫天的精神攻擊。然而就在他剛投擲出金字塔之時，忽然在她的面前，猛然出現一大蓬金色的佛光，其光芒之耀眼令他無法睜眼相視。

  來不及細想，他再次運轉金字塔，左右手同時投擲出攝魂勾和聖如兩件寶物。

  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沒等這兩件寶物發動，那些金光就奇蹟般地消失了。

  戶千門的攻擊又一次無功而返。

  隱隱間，他仿佛看到了覺宇身後，除了那星河神樹靈魂外，竟然又出現一個巨大無匹、浩然不可直視的金色佛樹。

  那該是菩提樹了吧？

  雖然早就猜到這菩提大陣的玄妙，但直到這時，戶千門心中才重視起來，心想這菩提大陣變化莫測，以虛應實，不好應付。

  心思急轉間，戶千門放出了可怕的精神波動，意圖搜索出隱藏於大陣中的異能師、星辰精靈和肉身佛的靈魂體。但他馬上就失望了，即便以他的精神波動，竟然也無法捕捉到靈魂體。

  現在他終於明白，這菩提大陣的精髓所在，就是將處於陣法中的人變成聾子和瞎子，分不清目標，摸不著頭腦，永遠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虛實之間，你只能疲於應對，但敵人卻可在虛實之間保存實力，此消彼長之下，更別提什麼破陣而出了。

  唯一有希望破陣的辦法，就是以極強的精神力摧毀覺宇身後的菩提樹，但這也是理論上的希望，真正實現起來，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量，等於在提前透支實力。

  就在戶千門稍有分神之時，從金光中猛然閃出一把利劍，直搗他的天靈蓋。戶千門反應何等迅速，雪猿、張士平等雖然也早就發現，但或許是出於對戶千門的信任，並未出手相助，只是靜靜觀望著。就在那利劍剛一出現，戶千門就感應到了，二話沒說，揚手就將金字塔投擲出去，想要將利劍罩住。

  這一擲速度何其之快，疾若閃電，快若奔雷，可就在即將罩住那寶劍之時，兩張黃符同時發動。

  上書「慢」和「快」二字。

  前者作用在金字塔上，後者作用在利劍上。

  一來一去之間，那利劍似乎變得更加敏捷，沒等金字塔靠近，又猛地縮回金光中，氣得戶千門牙痒痒的。

  如此一來，戶千門總是不得不不厭其煩地與那些神出鬼沒的精神器皿周旋，而且每每都是無功而返，饒是他再淡定好脾氣，也不由弄得他懊惱暗生，索性將金字塔懸於頭頂，塔壁一一撫平，竟然如玻璃一般光華，來了個四面搏擊。

  隨著「砰砰砰砰……」一連串的精神爆鳴響起，戶千門正式地與領地這邊的異能師等混戰在了一起。

  其實說混戰是好聽點，真正應該說是以不變應萬變。

  這是金字塔的另一種用法，和青銅星軌相似，一切攻擊在金字塔上的精神攻擊，都將被以50%的效果反彈回去。

  菩提大陣是以虛實結合的方式緩慢消磨敵人的精神力，但這種情況下，虛實已經沒有效果。若是虛，敵人只需維持金字塔，並不消耗多少精神力，若是實，相當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若是比拼精神力的總儲量，全知教這邊有十餘頭雪猿，領地是萬萬比不得的。

  在這裡，不得不提一點。像是雪猿這樣的災變生物，晉升至F階智慧物種後，靈魂體要比尋常異能師強大至少五到六倍，但因異能師可以獲得精神器皿和裝備，還有天賦和技能等手段，這才能夠和災變生物斗得旗鼓相當。

  換句話說，全知教這邊，光是出場一個雪猿，其精神儲量就能抵過領地這邊除了星河神樹以外的所有人的總和。星河神樹之所以是意外，概因其曾被遠古病毒感染，有進化成災變生物的跡象，後被殖裝，其本身樹齡也有幾百年，這些因素相加在一起，遠比雪猿的靈魂體要強大數倍。

  換成F階智慧物種的異能師，二十個也抵不過星河神樹精神力的儲量。

  這場打鬥下來，竟是無比激烈。但見金字塔塔壁上的碰撞之聲不絕如縷，陣陣的白芒和條條的金色精神波動不斷閃現。當然，無論是金字塔反彈的傷害，還是菩提大陣發出的攻擊，都被對方的手段一一擋了下來。

  「散。」

  覺宇輕輕開口。

  話音落下，身後的菩提樹虛影應聲而散，異能師、星辰精靈和肉身佛們也各自歸位，保持坐定的狀態，緩慢恢復著精神力。

  覺宇見這次攻擊失效，倒也氣定神閒，不慌不忙。他剛才使用菩提大陣與戶千門的金字塔來回周旋，雖然剛開始戶千門有些小瞧陣法而差點吃了小虧，但自始至終他內心都明白，想憑著這方大陣就殺掉戶千門，是痴人說夢。甚至連逼雪猿和張士平都做不到。但他還是很滿意的，現在最關鍵的就是給馮科那邊爭取時間，資源正在源源不斷運回領地，並轉化為領地的戰鬥力。而且龍海海那邊也需要些時間，那三位異能師同樣如此。

  而且此時他的心中還在打著另外的算盤。

  既然戶千門有心想將盧疏星冊封為全知教聖子，何不等程序什麼的都落定，再將戶千門誅殺，來一手李代桃僵。

  由盧疏星繼任全知教教主之位，有龍海海、林谷和路七時相助，大概能站穩腳跟吧？

  這樣一來，領地和全知教的恩怨解開，甚至能夠成為盟友，群星迴廊的格局就此將要改寫。

  心中想著這些，覺宇便明白了該如何做。

  之所以將盧疏星冊封為全知教聖子，想來也是戶千門面對眼前局勢的無奈之舉。金字塔並非萬能，金字塔越高處的異能師，從金字塔中獲得的力量就越強，反之，該異能師反哺給金字塔的力量也越強。

  盧疏星的天賦極其特殊，只要他出場，就算只是站在戰場上，有足夠的保護，就能影響領地這邊所有人的心態和作戰能力。被冊封為聖子後，有金字塔的加持，再有雪猿和戶千門的幫助，就算不能達到F階智慧物種的實力，也不會相差太多。覺宇完全能夠想像得到，他的天賦一旦發動，星辰精靈和數百名異能師會瞬間失去作戰能力，尤其是異能師，甚至有可能會被盧疏星蠱惑到對方的陣營去。星辰精靈和肉身佛倒是不會，因為他們身後是星河神樹和摩訶彼岸佛塔。

  覺宇望向金字塔。

  雖然剛剛的交鋒，讓戶千門略有分神，但冊封聖子的過程並未被中斷，只是放緩了速度。金字塔上，盧疏星的位置仍在緩緩上升，要不了多久就會抵達聖子的位置。相應的，盧疏星身上散發的精神波動也愈發可怕。

  馮科的聲音忽然傳到覺宇耳畔：「想辦法拖慢小星冊封聖子的進度，那些底牌，沒必要再藏了。」

  覺宇點頭應道：「嗯。」

  唯有讓戶千門疲於應付，甚至讓張士平和雪猿們也出場，將全知教的所有底牌都暴露出來，無計可施之時，才有可能讓盧疏星的冊封放緩甚至中止。

  而要想達成這一目標，就必須不留餘力。

  覺宇眼裡透出一抹窒息的殺意，半個面龐被黑光籠罩，再次化身金黑對半的邪佛之相。

  手指連續朝虛空龍游蛇走。

  只見一個梵文凝聚的「臨」字憑空呈現。

  隨著這個字體誕生的剎那，精神世界之中陡然響起了一陣陣炸裂耳膜的驚雷之聲。

  「這是什麼？」

  飄到戶千門身旁正準備施加援手來增漲功勞的路七時頓感不妙，發出了一聲駭然的尖叫，想加快速度，不過為時已晚！

  轟隆！

  金色的「臨」字重重地撞擊在他的後背，瞬息之間，精神餘波沖天，路七時的半個身子快速地燃燒起來，炸成了虛無。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張士平冷哼了一聲，法杖朝著前方一指，便有一個遮天蔽日的魔法陣橫亘在半空，將餘下的精神餘波擋下。

  但即便如此，路七時也已經去了半條命，沒有作戰之力。

  這一連串的變故，令戶千門臉色陰沉。

  死一般的寂靜中，蘇晉，雪猿們以及其他倖存的全知教教徒這才慢慢地回過神來。此時他們感覺整個人就像做夢似的，眼裡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震撼。

  對於覺宇，他們已經看得很高很高了，但縱然打破腦子，也不可能想到，覺宇一擊險些就將一位紅衣大主教誅殺呀。

  更何況，這位大主教還是在金字塔和雪猿們的庇護下。

  他是如何做到的？

  眾人不知，但對剛剛浮現的「臨」字卻是忌憚非常。

  張士平沉聲道：「臨，佛門九字真言的第一字，這和尚不會還學了其他八個真言吧？」

  不待話說完，異變再生！

  ……

  領地內。

  徐玄良緩緩從護界橋中央背面的青銅古棺中飛出，落進避難鐵盾之內。

  見他回來，眾人紛紛望來。

  馮科輕聲問道：「可辦妥了？」

  徐玄良淡淡一笑：「哈哈，說來有趣，路七時這傢伙平時還算機智聰明，但自從綠庭的全知教分部被滅，又被我篡改了記憶，精神就不太正常。從他入場以來，我就不斷以秘法影響其思維意識，做了許多不太正常的事。這種情況，若在非戰時期，我還真不敢做，必定會被戶千門發覺。但好在現在戶千門已經被和尚他們纏住，我才能得手。」

  馮科精神一振：「這樣一來，路七時被重創，得以提前退出戰場，不用成為炮灰送死，也省了我們到時費心救他，也為小星將來執掌全知教留下一個可用的人。只是他這腦子如此不靈敏……待將來大局落定，你還是得修理修理，能恢復到原來是最好的。」

  「當時實力不足，又情況緊急，才會有這些後遺症。」徐玄良解釋了一番。

  眾人忍俊不禁，紛紛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