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親愛的寶貝

  江慎庭術後的那一個周，一直都在發高燒，且神志不清的。

  醫生說他不僅一直在高燒，還有紅疹和肺水腫的現象，那就是感染了。

  是所有骨髓移植手術後醫生最擔心也是病人最難過的一關，醫生會盡一切努力醫治，但同時病人清醒過來後，也會難受得不行。

  「我說過……他的身體太虛弱了，術後可能任何一個併發症，都會要了他的命。所以……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翟醫生看了眼臉都白了的韓青雲，再不忍心，但醫生的職責必須要告訴病人家屬，後續可能會發生的一切。

  林挽扒著玻璃，看著裡面的江慎庭，眼裡晶亮的篤定和堅信始終未變。

  阿庭，你一定可以的。

  大雨之後便是大晴，時間又晃晃悠悠的過了一個周。

  江慎庭期間醒了兩三次，見了兄弟們，見了爺爺和江言信，也終於喝上了林挽煮的雞湯。

  一連半月的重病，讓江慎庭比在病房時更消瘦了，可見到人時，眼睛仍是亮晶晶的。

  

  沙啞的聲音通過電話，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笑意。

  「阿婉……做的湯，還是那麼好喝。」

  林挽握著電話點頭，溫柔且堅定，「醫生說阿庭也很厲害，恢復得很不錯了，再堅持堅持。我天天來看你。」

  「別累著自己啊。」

  江寧徹底入秋的時候，距離移植手術，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個多月。

  江慎庭的肺水腫和肺部感染好不容易有了好轉，可腸胃部功能和肝功能又出現了異常。仿佛又回到之前剛做完手術般，發熱、渾身紅疹的昏迷著。

  因為腸胃功能消化出現了問題，又要靠著營養針度日，再喝不了林挽給他熬得湯了。

  韓青雲每次看見江慎庭瘦的皮包骨的樣子，就難受得不住的掉眼淚。

  林挽也難受，去醫院時，卻不敢有一絲的表露。

  又過了三天後的早晨，江慎庭的併發症越發嚴重，出現血尿現象。

  翟醫生將韓青雲和林挽都叫了過來，遞過一張『病危通知書』。

  「他……江少的併發症幾乎全都爆發了出來，胃部、肺部、肝部都出現了大部分的功能障礙和感染跡象。我們一直在盡力的救治著，可……他太虛弱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了。」

  林挽這麼多天沒哭過，就怕江慎庭哪一天醒了，看到她雙眼紅腫的憔悴，會心疼。

  可看到『病危通知書』時，她的眼眶一下就冒起了溫熱。作為一個醫生，她知道病危通知書對於一個病人的含義。

  「慎庭……慎庭啊！我的兒子……」

  韓青雲扒在玻璃窗上，看著裡面已經聽不見她一句呼喚，兩頰凹陷瘦骨嶙峋的江慎庭。

  終究還是要賭輸了嗎？

  林挽則身看著無菌倉內的男人，目光仍是堅定不移的，可是她再堅定，再相信，也翻不過天意。

  「還有一件事情，江少有一次醒過來，你們沒在。他讓我……給他準備了遺體捐獻同意書，他已經簽了名。他還讓我，務必在他病情最危急，或者……他已經不在的時候，再告訴江太太和江夫人。」

  林挽眼睛裡的淚珠越來越多，凝聚在下頜，然後滴落在黑白相間的地磚上。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用什麼樣心情，多大的力氣簽下的病危通知書。只覺得渾身的冷，如墜入了不見底的冰窖，冷得她天旋地轉。

  「哎，江太太……」

  翟醫生連忙一把抓住突然暈倒的林挽，韓青雲也掛著淚珠轉過了頭來，怔怔的看著。

  婦科病房，醫生出門來和韓靜瑤道：「孕婦情緒有些激動，動了胎氣。這幾天最好保持情緒平靜，不要再受累受刺激了。」

  韓靜瑤點點頭，「好，謝醫生。」

  江家老宅，已是夜深了。

  老爺子又自己給自己泡了杯茶，泡的時候忍不住握拳側頭咳了好幾聲。最後轉過頭來，看著只泡了一遍的茶葉，忽然就沒了想要繼續泡的想法。

  再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不知道……江慎庭還能不能挺到那個時候。

  老爺子坐在椅子上，看著天上的彎月，落寞的想著。

  同樣也沒睡的江言信經過書房門口，聽到老爺子的咳嗽聲，敲了敲門。

  「進。」

  老爺子頭也沒回，拿著紙巾擦了擦手。

  江言信走進來，看著父親老邁單薄的背影，道：「爸，怎麼那麼晚還沒睡？剛聽到您咳嗽，是病了？」

  老爺子再次拿著紙巾壓抑的咳了幾聲，而後吸了吸鼻子。

  「最近變了天，老了，不像年輕的時候一樣了，受一點點涼就感冒了。沒事，我明天讓張嬸出去給我買些藥，吃幾天就好了。」

  江言信脫下身上的睡袍外套，蓋在老爺子身上，「沒事就好，這麼晚了，也趕緊回屋去睡吧。別想太多了……」

  他也知道，老爺子深夜不睡，心裡想的是什麼。

  老爺子沒在回他，點了點頭，依然看著窗外的彎月，目光很模糊。

  翌日。

  林挽從醫院回來，卻正好看見高遠走進江慎庭的書房裡，表情凝重，又好似害怕被誰發現，進去前習慣性的警惕左右看了看。

  她沒有上去一探究竟，便坐在了靠近樓梯的餐桌旁，靜靜等著高遠下來。

  不過十幾分鐘，高遠就拿著一袋子的東西，從樓下下來了。

  看到樓下坐著的林挽後，腳下一個不穩，差點從樓梯上栽下來。

  林挽盯著他，「慎庭……是不是之前又囑咐你什麼了？」

  高遠和江慎庭待久了，不動如山的本事還是有的。前一秒還心虛得不行，後一秒就變得無比平靜的道：「沒有啊，是紀表少爺有公司里的東西，囑咐我拿去公司。」

  林挽眼裡沒有分毫懷疑高遠不忠的意思，直白的伸出手。「拿來。」

  高遠這回心虛了，將手裡的袋子下意識的往身後藏了藏，「真的就是……」

  「快點。」

  林挽這幅冷冷淡淡，語氣卻不容置疑的樣子，像極了之前的江慎庭。

  高遠不敢再有違逆，將手裡的袋子認命的遞了出去。

  林挽打開來看了眼，發現……都是些信箋和明信片。

  她隨便拿出一張明信片看了看，是江慎庭的筆跡，遒勁有力的寫著……

  『可愛的兩個小寶貝，如果爸爸沒有推算錯日子，你們這個時候出生已經應該有三個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