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咫尺天涯
2024-06-02 06:17:52
作者: 珊珊來遲
孟聿修眼瞼低垂,聲音也是沉沉的,仿佛訴說這一樁古老又悲壯的事。
「我記得很清楚,這個叫做大順的國家,雖是小國,國力卻很強勁,那一場戰爭持續了很久,雙方僵持不下。」
刻守不免好奇,僵局是如何被打破的。
孟聿修的聲音裡帶上了悲涼:「當時咱們雲國也不似如今強盛,兵力也是不及如今的三分之一,而大順,擅長製作精良的兵器,在兵器上,有壓倒性的勝利,當時他們負隅抵抗,而父親帶兵,險些敗在了他們手中。」
說著他閉了閉眼,顯然那是一段他不願意去回想的記憶,戰敗對於一個常勝將軍而言,可能會是一生的污點,也可能置自己的國家於險境。
刻守忍不住問道:「那後來是如何擺脫險境的?」
他雖是孟聿修的下屬,但是跟隨孟聿修這麼多年,兩人又年紀相仿,算得上是朋友了。
刻守心中疑惑,聽孟聿修這麼說,當初的雲國並無勝算,可看如今的局勢,大順已經不復存在,是大順敗了,他們是如何敗的?
孟聿修輕笑出聲,那笑容卻有些淒涼,還有些自嘲的意味。
他聲音沉痛地道,「父親當時輕敵了,他自詡戰神,並沒有把大順放在眼裡,恰逢我的生辰,他便帶著我,一方面想歷練我,另一方便,想順便給我過生辰,卻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強敵,可也沒想到,是我想的辦法,讓大順兵敗如山倒。」
刻守詫異地看了孟聿修一眼,他一直知道孟聿修受人敬仰,知道他身負將相之才,可沒想到他還在孩童時候,就立下了戰功,他這才明白為什麼孟聿修一個武將,雖是繼承父親的衣缽,卻鋒芒畢露,比其父親更為出眾。
「可是現在……」孟聿修說著皺起了眉頭,雙眉緊皺,露出懊悔的神色,「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我讓父親抓住了大順的百姓,以此為要挾,引誘敵軍出城,設下埋伏,將其包圍,擒住主將,再做要挾。」
「兵不厭詐……的確是妙計。」刻守嘆服著道。
可是看著孟聿修的樣子,他有些納悶。
孟聿修笑意越發深了,也越發地悲涼:「可是最後那些大順的百姓,還有被抓住以做要挾的主將和士兵,他們都死了,戰敗的大順,百姓和士兵,皇上皇后,皇親國戚,無論男女老少,無一生還。」
「戰爭本來就殘酷,將軍不要介懷。」刻守下意識地道。
他並沒有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妥,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孟聿修並不苟同,他的聲音里隱含著怒氣:「就因為皇上說斬草要除根,那些投降求饒的無辜百姓,和老弱婦孺,也瞬間死在了刀下。」
刻守心中有些震驚,皇上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仁德寬厚的,不想竟會如此殘忍,不過若是沒點狠辣手段,又如何穩坐江山呢?
「大順的百姓和皇室都死了,皇上卻後悔了,因為大順製作兵器的技藝,是咱們雲國沒有的,沒有留下活口,所以大順鍛造的技藝,也沒能流傳下來,不能為咱們雲國所用。」孟聿修臉上掛著嘲諷的笑容,像是在嘲笑皇上,又像是在嘲笑自己。
刻守不由地覺得心驚,他想起鑄造技藝超群,卻差不清楚身世的常離離,不禁道:「常姑娘他……」
孟聿修皺眉低聲迅速地道:「這件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能想到,皇上自然也能想到,要是今天的事情再泄露出去,離離的處境,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兇險。」
「屬下明白。」刻守拱手決然道。
常離離畫的工程車的草圖好安安靜靜地躺在這書房之中,卻如同一塊烙鐵,在他的心口灼得發疼。
「我要想辦法查一查,大順王室,可曾有遺孤。」他自然是不希望常離離與大順有任何關聯,卻也不能自欺欺人。
刻守勸道:「將軍,查這些只能入宮秘密查詢,皇上將從前吞併的小國資料大多銷毀了,只剩小部分秘密留存在皇宮裡,查這些太冒險了,況且留下來的資料里也不一定能查出來。」
「總要試一試,這件事情必須調查清楚。」孟聿修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道。
刻守不再說什麼,見孟聿修陷入沉思,便退了出去。
孟聿修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他知道常離離無父無母,只當她是一個普通的孤女,不想其中還有這些糾葛。
他是雲國第一大將,是雲國的盾,可震懾邊疆,更是雲國的劍。
他的父親去世時,他還是豆蔻之年,卻已經足夠有威望和能力,可以統帥三軍,自那之後,他征戰四方,然後,才有如今繁盛的雲國。
可是等過了那張狂好勝的年紀,孟聿修便開始逐漸感覺到戰爭的殘忍,百姓的悽苦,那些奮力抗衡的小國的無奈與悲涼。
而如今回想起起來,在他手裡第一個栽倒的大順國,也不過是不想滅亡而已。
也許,這麼多年,雲國為了自己強大,便去攻打弱小的國家,是錯的。
而他,孟聿修,便是劊子手。
越是往下想,孟聿修的心裡便越是說不出的煩悶和懊悔。
他嘆息一聲,起身離開了書房。
屋外夕陽的光線柔柔地落下,將軍府被籠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往日的高高在上,也變得有幾分平易近人。
而此刻常離離,便在這府中,可孟聿修卻覺得,此刻近在咫尺的她,卻如同遠在天涯。
他的心裡,突然湧出幾分驚惶,按捺不住,揮之不去。
他閉眼皺眉,長呼出一口氣,片刻之後突然睜眼,目光凌厲,步履急速地往廚房去了。
待從廚房走出來,他的手裡已經提了小小的食盒,心中的慌亂消散了些許,仿佛食盒裡是能拴住常離離的寶貝。
孟聿修往常離離所居的院子裡走去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婆婆的屋子,還有常離離的屋子都點了燭火。
那溫暖的燭火叫他安心,他抬腳走向常離離的房間,伸手敲了敲門,屋中卻無人應答。
「離離?」他溫柔地喚道,無人應道,他繼續叫她的名字,仍無人作答。
不安從心底滋生,孟聿修急切地去推屋門,屋門竟沒有鎖,一推之下便大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