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門神

  「事事不順心！」李老頭聽了劉氏的描述後猛抽了一口手中的旱菸袋，「老婆子你去老大家的問問清楚，我就不去了。」

  張氏嗤了聲，「我看你就是懶的！」

  李老頭眼睛都沒眨一下，整張老臉罩在煙霧裡，顯得模模糊糊的。張氏不由氣悶，她要不是嫁到這李家，要為這李家著想，不然她哪裡用得著去自討麻煩。

  張氏哼了聲，就由劉氏扶著去了李絮家，張氏去的氣勢洶洶，把嗑瓜子看熱鬧的賴嬸子激得越發興奮，村里平靜太久了，她都沒什麼樂子了，今兒這熱鬧她可不能錯過。

  李絮家的院門被拍的震天響，院裡眾人都被這敲門聲給驚了一下，第一反應就是來者不善啊！

  「大郎，你去開門。」周氏喊道。

  

  王大郎身型高大，幾步就跨到門邊，一把打開了門。

  門外敲門的劉氏平視過去只能看見王大郎的胸口的衣襟，抬眼一看，王大郎沉沉的臉色像凶神惡煞的門神。

  劉氏的氣焰頓時去了一半，只勉強抓著張氏的胳膊才沒有往後退開。

  張氏暗道一聲，真沒出息。

  「貴兒！」張氏面向王大郎身後的方向喊道，「娘來了，還不出來！」

  王大郎眯眼，這拿捏的他妹夫是個孝子啊。

  李貴也確實是個孝子，沒多久人就出來了，王大郎不得不移開身子，給他們母子倆說話的空間。

  「娘，您來有什麼事？」李貴問道，態度倒不如從前那樣熱切中帶著恭敬。

  「怎麼？出息了是吧？連娘也不能來找你了？！」張氏咄咄逼人。

  李貴只好歉聲道，「這...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今兒你說說清楚，你把你媳婦的娘家人叫來，給我孫子辦入學宴算是怎麼回事？誠兒是不姓李改姓王了嗎？！」張氏越說越激動，這事她怎麼看都是她占理。

  「就是啊大哥，誠兒上學堂是好事，怎麼你和大嫂是看不起爹娘，覺得爹娘辦不起這入學宴嗎？」劉氏幫腔道。

  李貴被左一句右一句的攻擊，「娘，誠兒永遠是姓李的，你放心。」

  「放心什麼？瞧瞧這滿屋子的王家人，我看你想入贅啊！」張氏指著李貴罵。

  「怎麼？我們王家人還入不得你這老貨的眼了？」

  忽然從廚房裡冒出一道聲音。

  「你這老貨狗眼看人低，讓你來辦入學宴那不是埋汰了我外孫嗎？！」

  周氏走出來，嘴上句句扎著張氏的心窩子。

  「我呸，姓周的我說你手怎麼那麼長啊，我李家的事關你屁事啊！」張氏反唇相譏。

  村婦間罵戰講究誰嗓門大，誰會的罵句兒多，誰更豁的下臉。周氏不比張氏慣用屎尿屁罵人，但她氣勢卻足，有種泰山崩於面不改色的感覺。

  因此張氏和周氏間的罵戰一時分不了勝負，直聽得李絮都替她們口乾舌燥。

  王大郎不是村婦，罵罵咧咧的他不會，直接動手比較好！

  那把柴刀再次被他握在手上，眼尖的李絮攔住他，大舅你可悠著點吧。

  「姓周的，今天我把話撂這了，我李家子孫的入學宴由不得你們王家人插手。」張氏目光移到李貴身上，「老大你也聽著，你要真敢辦，我就讓老爺子去族譜上除了你們一家的名字！」

  周氏又要反擊，李貴卻一步跨到張氏面前，連忍不住要衝上來的王大郎也停住了腳步，他妹夫人好，但這種事他真沒想過李貴會出頭，畢竟以前哪次見過李貴出頭呢。

  「娘，誠兒的入學宴是一定要辦的。」李貴目光沉沉，「岳母和大舅子出了不少力，入學宴一定會有他們的一部分。」

  「娘要是實在不同意，我只有...」李貴說著掀起袖子，扯開包著傷口的布，露出裡面滲人的刀傷，「娘你生我養我，李貴無以為報，只有一身血肉用來償還。」

  意思再明顯不過，張氏這個做親娘，真的要逼的他被壓榨完血肉才知足嗎？！

  王大郎放下柴刀，心想，行啊妹夫，比他想像的狠多了。

  老實人逼急了，真是什麼事都做出的！這是李絮得出的結論。

  王氏淚盈於睫，一面擔心李貴傷口會加重，一面又高興，李貴終於有了防抗張氏他們的第一次。雖然這防抗是基於傷害自己，可是李貴本性良善，做不到傷害別人，這也是她願意嫁給李貴的原因啊。

  張氏的臉色晦暗不明，「好...好」她連說兩個好字，語氣里有顫動的怒意。

  「你這是成心和我做對啊。」張氏捂住胸口，佯作心痛，劉氏極為配合的扶住她，連聲問娘你還好嗎！

  換做平日李貴早上前扶住張氏了，可這次李貴只是挪了挪腳步，就在沒動靜，張氏自知她裝心痛也沒用了，就暗掐了把劉氏，劉氏忍著痛道，「娘，我看大哥也不想管您了，我們再呆在這也沒用，我先扶您回去吧。」

  張氏三步一呼痛的走了，可惜還是沒人理她。

  人被「請」走了，院裡也消停了。

  王大郎哈哈一笑，過來拍了拍李貴的肩膀，「妹夫，做的不錯阿，是條漢子！」

  就算再漢子，也還是血肉之軀，李絮忙忙的去屋裡拿了傷藥出來，走到李貴身旁，「爹，你看你傷口又開始滲血啦。」

  語氣像是再責怪不懂事的孩子。

  李貴從難過的情緒中恢復回來，對抗張氏最難過的就是他，可他不得不做。

  「絮兒，娘來吧。」王氏不知走了過來，她接過李絮手裡的傷藥，開始細緻的為李貴重新上藥。

  王氏眼圈還是紅的，顯然是剛哭過，李貴一時亂了手腳，最後只乾巴巴的說了句，「別哭了。」

  說不來動聽的情話，但這種質樸的語言也能撫慰人心。王氏收了淚水，嘴角抿出一絲笑，「好。」

  淡淡的溫馨散開在院裡，王嬸子唏噓的很，「老嬸子，我還頭一次見李兄弟和他娘這樣說話呢。」

  周氏微點了點頭，「我也沒看出這女婿血性這麼足。」經過這一次周氏再沒起過後悔把女兒嫁給李貴的念頭。

  等李誠歸家的時候，李家院裡已經恢復了平靜。少年不知愁滋味，拉了李絮高高興興的說話。

  「姐，衛師兄答應來參加我的入學宴了。」

  「還有還有，先生也同意我告一天假，只是要我把落下的功課補上，後日他要檢查呢。」

  「哦，那很好啊，先生是對你負責呢。」李絮笑說。

  「先生還誇我呢，說我學新東西快，還讓我得空了，教教學堂里的同窗用姐你教的拼音呢。我說好，但是那個江恆我是不準備教他的，哼！」

  喲，還挺記仇。李絮摸摸他的小腦袋瓜，也不知道把拼音普及出去是好是壞，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