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人間煉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慌亂中，文碧忍不住叫道。

  李妧心裡也有些發慌，不過還是很快的鎮定下來。

  馬車還在顛簸，而且似乎是在不停的閃避著什麼東西，因而走得很是不平穩。

  李妧竭力穩住身形，又用力將文碧也拉起來，而後什麼也來不及說，便將馬車的帘子掀開，往外頭看去，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而在看到街上的景象的時候，她瞳孔一縮，心跳如鼓，仿佛馬上就要從胸膛里跳出來了一般。

  她們現如今所處的這條大街，算是城中的一條主幹道，很是寬敞平整。

  

  平時，因為時局的原因，也沒有什麼出來擺攤做生意的小商小販，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行人，顯得很是冷清，正因如此，也很是安靜。

  然而此刻，這條街道上，卻一片混亂，有兩隊拿著武器的人正在互相的攻擊，四處灑滿了鮮紅色的血跡！

  地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躺了好幾個人，有的一動不動的，雖然看不到他們的面容，不過只看那身下被血浸濕的一大塊兒地，也知道決計是活不了的了。

  還有的倒是沒有咽氣兒，然而渾身卻抽搐著，口鼻中亦是有鮮血不停的流出。

  這些人的穿著打扮，李妧也眼熟得很。這分明，就是駐守在城中的軍士們的打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正想著，李妧又聽到不遠處突然爆發出半聲慘叫聲——之所以說是半聲，只因那慘叫很是短促，才剛發聲，便戛然而止。

  李妧順著聲音看過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卻是一股沖天的血柱，那人的頭滾落在地，而他的身子卻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一般，直愣愣的站著，一隻手甚至還想要抬起來，去捂住傷口的模樣。

  不過只抬到半路，便連同身子一起猝然倒下！

  而動手的那人卻是一刻也沒有停留，舉起大刀，又向一旁的晉朝軍士走去。

  恰巧湊過來的文碧也看到了眼前這一幕，她抑制不住自己的驚恐，尖叫出聲！

  李妧雖然心中亦是驚懼不已，不過卻還是很快的反應過來，一把捂住文碧的嘴，急忙低聲的道：「噤聲！」

  好在，文碧還沒有失去理智，心知自己再叫下去，只怕要惹來歹人的注意，急忙咬牙，忍住了繼續尖叫的衝動。

  只是身子卻因為害怕，仍然不由自主的顫抖著，眼眶中亦是有大顆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她從有記憶起，便是在李府里，見過最險惡的事情，也就是李嫤耍的那些手段了，然而跟眼前的這一幕相比，那簡直是不值得一提的了！

  李妧心中也沉重得很，她想起方才，想必是文碧的叫聲引來的注意，那位拿著大刀的人往她們這邊看了一眼。

  她眼神好，只見那人身形高大，長相粗獷，滿臉的絡腮鬍子，還有身上穿著的胡服——那分明便是鮮卑人！

  雖然他們的身上，穿的都是晉朝普通百姓的服飾，可是從那通身透露出來的殺伐的氣質來看，這些人，是燕國的軍人！

  看這數量，足有一小隊人馬！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燕國的軍隊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李妧太陽穴重重一跳，隨即便想到，新蔡郡定然已經被破城了！

  所以這些鮮卑人能出現在這裡。

  可是隨即她不禁又有些疑問，哪怕是新蔡郡破了，可是這汝南郡卻並非沒有布防，怎麼就輕而易舉的讓燕國的這一小隊人馬混了進來？

  然而沒有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馬車又是重重的一顛，還好這回李妧早就準備，雙手緊緊的抓住一旁的車壁，倒是穩住了身子。

  前頭趕車的車夫突然間掀開馬車的門帘——若是放在平時，這是極其失禮的行為，衝撞貴族，說不準兒要丟了小命的！

  可是現在那車夫卻是顧不上了，他滿臉的驚恐，對著李妧道：「好多鮮卑人！這前頭的路也封死了，馬車根本就過不去！要想活命，只能棄車跑了！」

  「不可！」李妧一聽，知道他這是被嚇住，昏了頭了！忙厲聲呵斥道：「棄車？光靠兩條腿，你如何能沖得出去？只怕沒有跑幾步，便身首異處了！」

  「那怎麼辦？」車夫聽她這麼說，痛苦的抱住頭，絕望道。

  正在這時，不遠處又傳來幾聲慘叫，李妧掀開帘子一看，一顆心更是直往下墜。

  原本那鮮卑人的身板兒相對晉人來說，便要高大魁梧不少，這一隊進城來的人馬，一看這殺伐果斷的作風，便知道，即便是在燕軍里，這也是隊精悍的隊伍。

  而平日裡這城中的軍隊，不但從不見有什麼操練，而且軍紀十分的懶散，體格上不如別人，戰術上亦不敵，畏畏縮縮，沒有絲毫的殺氣。

  即使人手比對方多的多，可卻被對方像宰小雞崽兒似的，一刀一個！不僅絲毫沒有占到優勢，反而還被對方給壓得死死的！

  眼看著這些守軍就要支撐不住，甚至有些在外圍的，看到裡頭這樣的情形，都沒有勇氣參戰，而是轉頭撒腿就跑。

  卻哪裡跑得脫？大部分的人還是被追上了，從後頭便是一刀，都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便倒在地上。

  而這還不算最可怕的。

  此時，正是宴席散場的時候，而這裡又是城中的主幹道，若是回家，不少人都要經過這裡的，因此，這會兒這裡的馬車倒不只李妧這一輛。

  而因為前方路口這番景象，這些養尊處優的士族們早就被嚇傻了，愣是沒有一個敢衝出去的，待回過神兒想要掉頭，後頭卻又被後來的車給堵住了，壓根兒就出不去！

  四周一片慌亂哭嚎聲。

  不知道是這邊的騷亂引起了那些燕軍的注意，還是他們已經殺紅了眼。

  總之，眾人驚恐的發現，那些軍士竟然朝他們這邊開始靠近了！

  這些士族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當下里更是哭嚎聲四起，不斷的抱怨自己為何要來赴宴，今日就要斷送在這裡了！

  還有人聲嘶力竭的吩咐著自家的護衛，命令他們上前去同那些燕軍搏殺。

  而更多的人，卻是不管不顧的命令車夫掉頭。

  有些人，也抱著同方才那個車夫一樣的想法，想著車出不去，總有能容人出去的縫隙吧？

  因此不管不顧的跳下車就往回跑。

  然而，突然只聽見『咻』的一聲劃破長空的聲音，方才正在跑動的那個人噴出一口血紅，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而他的背後，一支箭矢幾乎沒入了一半！

  「這——」原先提出要棄車逃跑的車夫嚇得臉色蒼白，忍不住看了一眼馬車中的女郎。若不是她，方才他頭腦一熱，真的跳車跑了，說不準兒現在早都咽氣兒了！

  而李妧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幕慘狀，這裡已經成了人間煉獄！

  她瞳孔一縮，心裡卻越發的冷靜下來。

  不，她現在不能死在這裡，一定有什麼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