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千載難逢
2024-04-30 21:42:54
作者: 酒香半城
我仔細地又打量了這個中年人幾眼。
按常理說,不要說像董源這樣的大名士的畫作,就是稍稍有點名氣的畫兒也都是傳承有續的,普通人根本就見不著面兒,這些好東西大多數都是在大藏家、大玩家,大老闆的手裡。
眼前這個人,一點「大「的樣兒都沒有,哪個「大」也不沾,混混兒不像混混,癟三不像癟三,近乎就是個要飯的。
他手裡能有董源的畫兒?
絕對不可能!
可是,我轉念又一想:所謂「高手在民間」。
遠的不說。
就單單在這天衛市,就有不在少數的的大戶人家裡出了不少紈絝子弟。
這些紈絝子弟除了吃喝拉撒睡,什麼也不會,就靠著祖產生活,最後把祖產豁豁光了,也就落魄了。
保不齊,這傢伙就是哪個大戶人家混得很慘的紈絝子弟。
我點點頭,「拿出來瞅瞅吧。」
他詭異地一笑,「小哥兒,這種稀世珍品怎麼能隨便拿出來瞅呢?」
我沒好氣地問:「那你想怎麼著?」
他四下看了看,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一家飯館,「我中午飯還沒吃呢,不如,咱們到那飯館裡點幾個菜,咱們邊吃邊瞅,你看如何呀?」
靠,原來是個混吃混喝的!
我揮手驅趕他,「行啦行啦,不必看了,你走吧,我沒工夫跟你逗咳嗽、扯閒篇兒。」
他好像知道我會趕他走。
把畫盒打開,從裡面把畫拿出來,向我露出一角,略帶得意地說:「小哥兒,要不你先瞧瞧落款再說。」
我瞄了一眼落款。
上面寫著:後苑副使,臣董元畫。
看了這幾個字,我心裡暗暗吃了一驚。
董源的畫,因為流傳下來的太少,幾乎沒什麼人見過真跡,但是因為名頭太大,所以造假騙錢的人非常多。
因為沒見過真跡,所以造假作偽的人在落款都亂寫一氣。
落款大多寫成「董源」。
但是,真正的董源畫作,署名一定是「董元」,「後苑副使」是他的官職。
這個官名也頗有講究。
因為世稱董源為「董北苑」,所以有人在造假時寫成「北苑副使」,但是歷史上並沒有「北苑副使」這個官名。
光憑這兩點,這幅畫就有看頭。
我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下,「那咱們走吧。」
我和中年人來到那家飯館。
那傢伙點了八道硬菜,還要了一瓶洋河大麯。
雖說我肉疼不己,但是要是這幅畫真是董源的真跡,這點酒菜錢也算不得什麼。
菜上了一半,那傢伙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我沒心思吃菜喝酒,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幅畫。
這是一幅絹畫,
畫面烏突突,毛哈哈的。
有幾處蟲蛀、油漬和霉變的地方,應該是沒有精心保存才弄成這樣。
畫的是:初雪之後的山峰雪景。
遠山隱現,兩山夾壑中一條山溪自遠而近,至山前匯成大溪。
溪岸左有樓台水榭,水榭中有兩個人持杖觀望雪景,中景、遠景山巒上叢林茂密,草木蔥蘢。
用墨以淡破依,暈染面成,墨法十分了得,山石輪廓用筆方中帶圓,似唐中、北宋畫家的風格,
皴筆用點子皴,由外向內皴人山石陰暗部,層層積點多遍,使山石輪廓若有若無,渾然一片。
非常有神韻。
再看印章,有13個之多,有的已經看不清了。
但是有幾個印章看得清楚,尤其是一枚「秋壑」朱文印。
「秋壑」是南宋奸相賈似道的鑑賞章。
另外三枚看得清楚的章是「天水郡收藏書畫印記」,「丹丘柯九思章」朱文印,「典禮稽查使印」朱文半印。
「天水郡收藏書畫印記」是宋時的收藏章。
「丹丘柯九思章」我不知道。
「典禮稽查使印」我知道,是明代的收藏章。
這就是說,這幅畫是傳承有續的。
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七八遍。
以我的專業水準看,這畫兒八成是看真的。
但是,我知道,我的專業水準還是非常初級的,這樣的大名士之作,我真不敢說十拿九穩。
我打算讓楊教授掌掌眼。
如果楊教授看真,那就絕對沒錯兒。
我小心地把畫重新捲起來,放回盒子裡,不動聲色地問那個中年人,「你這畫打算賣多少錢呀?」
中年人抹了抹嘴上的油,伸出兩根手指頭。
「二十萬?」
中年人一怔,馬上一臉的怒色,「小兄弟,你懂不懂行呀,「這可是董源的真跡,稀世珍品,二十萬?你開什麼玩笑呀?」
「那是多少?」
「兩百萬,少一毛錢也不行。」
董源的畫要是真跡的賣二百萬,一點也不貴,可以說便宜到家了。
突然,我想起一個問題。
這樣好的畫,如果是真的,這傢伙為什麼賣這麼便宜呀?
我冷笑著問道:「老哥,你說得沒錯兒,要是真的是董源的真跡,兩百萬真不貴。」
他得意地說:「那是,要是找個好買主,兩千萬也說不準。」
我一拍桌子,正色道:「這話讓你說著了,你能賣兩千萬,為什麼要賣得這麼便宜呢?」
他聽了我的話,愣了一下,四下看了看,向我這邊湊了湊,「小兄弟,不瞞你說,這是個『賊貨』。我也是替人家賣的,再說了,這要是正八經地賣給別人,弄不好就讓條子給抓進去了,所以,我們想著儘快出手,賺一點兒是一點兒。」
所謂的「賊貨」是古玩地的黑話,指的東西是偷來的,或者不是正道來的,怕見人,見不得光,只能快來快走。
「既然是『賊貨』,二百萬貴了,這麼著吧,五十萬,怎麼樣?」
中年人臉一沉,放下筷子,拿起盒子夾在腋下,向我拱拱手,「多謝了,後會有期。」
轉身就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你這老哥怎麼回事兒呀,談買賣嘛,不得有商有量呀,你漫天要價,還不讓我坐地還個錢呀?」
他搖搖頭,「沒得商量,就二百萬,少一毛錢也不行。」
他的表情和口氣都很堅決,沒一點緩口兒的樣子。
我心裡打的算盤是:如果這幅畫是真的,張近正願意出500萬買這東西,我以一個稍低一點的價兒給買下來,然後轉手再賣給張近正。
就算是二百萬,這一轉手就有三百萬的純利。
三百萬呀!
千載難逢的機會!
說我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現在的問題是:以我的專業水準,我不敢百分之百地確定這幅畫就是董源的真跡。
現在的古玩行,造假畫是最容易的,也是最難分辯真假的,作偽的技術幾乎已經是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我打算找楊教授掌掌眼,要是楊教授說這東西是對的,就沒錯,我就敢買下來。
我思忖片刻,用商量的品吻說道:「老哥,二百萬呀,不是個小數目,現在造假畫的人太多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先給你五萬塊錢,你把畫先給我,讓我去找專家掌掌眼,要是專家說看真,二百萬就二百萬,怎麼樣?」
其實,我這是試試他。
如果,他肯五萬就把畫給我,這畫就一定是假的。
沒有人會把值幾百萬的東西讓人五萬塊錢拿走。
他一聽這話,冷冷一笑,「五萬,五十萬也不行,就二百萬,行就行,不行拉倒!」
他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見他這麼說,我心裡倒是稍稍有了點兒底。
我想了想,又說:「要不,這樣,你讓我拍幾張照片,我去找專家掌掌眼,這總行吧?」
他沉思片刻,又伸出兩根手指頭晃了晃。
「什麼意思?」
「兩千塊,拍照費。」
這個傢伙實在是太狡猾了,簡直就是個皮笊籬——點滴不露。
一看就是個老江湖。
沒辦法,我只好給了他2000塊錢,拍了幾張照片,尤其是題款和印章,我拍了幾張非常清晰的。
中年人給我留了個電話和名字。
他給我留的名字叫「賈承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字。
這個不重要,只要畫是真的就行。
我從飯館出來,打了輛車直奔楊教授家。
可是,楊教授沒在家,他家的保姆說到兩天前,楊教授到外地會朋友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楊教授是從來不帶手機的,他現在跟人聯繫,還保持著寫信的古風。
楊教授不在,就沒有替我把關。
沒有人給我把關,老實講,我真不敢花200萬買。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
就算是楊教授在,鑑定這畫兒是真的,我也沒有200萬。
現在我手上只有司馬玉給我的那50萬。
就算能暫時借用一下這50萬,還差150萬呢。
這可怎麼辦呀?
我正急得抓耳撓腮。
手機響了。
又是張近正,問我有信兒沒有。
我告訴他,「有信兒是有信了,就是有點麻煩。」
然後,我就把這邊的事兒跟他說了一遍。
我留了個心眼兒,並沒和張近正說對方只要200萬的事。
張近正聽說東西找著了,非常興奮,急促地催我,「那你先把照片拿過來給我瞧瞧,我看看有沒有一眼?」
我打了輛車來到他住的酒店。
張近正給我開房門時穿著一身睡衣,屋裡還另外有個人。
我一看這人,
頓時,我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