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阿頤……我有些疼

  果真，不多時外面就下起了雨。

  顧長頤挽了衣袖，兌上藥，拖來一桶水，非要給那人泡腳。

  男人拗不過她，狀態又跟著不太好，只能由著她去。

  厲桓那邊被縱的無法無天，暗樁明面上交還，實際卻並未放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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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年裡，穆承淮一直知道他們在暗地裡做什麼勾當，只可惜……捉不到把柄。

  這次趁著人員變動，他收了不少證據，又特意以病重作局，誘他們露出破綻，更加囂張。

  只有這樣……才能將穆氏與那邊徹底割裂開來。

  這麼多年，他早已有所準備，將穆氏與那邊的一切都慢慢劃開，旁人無所察覺，可只有他知道，有些事情……只待最後一擊。

  他要一個乾乾淨淨的穆氏。

  男人疲倦的抬眼，揉了揉脹痛不已的額角，目光落在撩著水，玩的不亦樂乎的小姑娘身上，低嘆了一聲：「阿頤……水有些熱。」

  他靠在輪椅里，已經有些坐不太住，銳利的骨痛自腰下而衍起，一路往下，沒入膝頭。

  再往下，倒是斷了知覺一般，不同以往的麻痛難忍，反而被暖融融的包裹著，藥力滲入，在四肢百骸蔓延開，連筋絡都舒展開來。

  顧長頤仰面，漆黑的瞳孔里透出笑來，毫不客氣的戳穿他：「都泡好久了，才剛剛覺得熱嗎？」

  男人噎了噎，半晌無言，「方才沒注意……」

  光顧著工作，哪裡還感覺到其他什麼？

  「哦……」顧長頤挑眉，按住他的腳踝，壓根不慣著他，「那你就再做些什麼轉移注意力吧！」

  切！天天工作工作工作！連身體都顧不上了——

  這樣下去，這個人到底能活多久啊！

  顧長頤有些惆悵的盯著這人變形的腳掌，連連嘆氣。

  重回一世，她好不容易明晰目標方向，活的勇敢而自在，絕不能……不能再竹籃打水，落得一場空的下場。

  男人癱瘓多年，雖起初也常有復健，但到底是年歲久遠，難以維持，一雙腿變形的厲害，尤其是腳踝以下，腳尖垂直墜下去，如果不戴足托，全然綿軟到不成形狀。

  顧長頤捂著他的腳，想著跟盛天予學的簡單幾招，努力辨別著幾個穴位。

  盛天予對她的腦筋也有了解，不教太難的，總歸能讓這人被動的活動一下也好。

  「嘶……」

  那人突然低哼一聲，「阿頤……疼……」

  顧長頤悻悻減了些力氣，估摸著大概是不熟練，有那麼點用力過猛了。

  「好了，」穆承淮額角直跳，疼出一身薄汗，「盛天予不是說……也不能泡太久來著？」

  小姑娘認認真真的想了想。

  「好像是。」

  這個人心臟不好，是不能泡太久的。

  男人聞言，撫額嘆了口氣。

  好在盛天予三個字還起了些作用，顧長頤很快抱了他的腿出來，疊好柔軟的毯子，捂著的嚴嚴實實，又蹦蹦跳跳的拖著桶去倒水。

  她背影歡快，連腳步都透出一股子輕盈，確實……比從前快活太多。

  穆承淮側頭，目色所及，盈出溫暖的笑意。

  那個關於她的噩夢一直縈在心頭，讓穆承淮常常夜不能寐，反覆確認自己是否錯過了什麼，他的小姑娘……怎麼會落到那般地步？

  而長久的自我懷疑，留顧長頤在身邊可是將她納入險境的問題也有了答案。

  她開心……才是最正確的方向，如若不然，她舊病復發再落得噩夢中場景，那自己的一切籌謀算計，才是落空。

  其餘的事不要緊，風波再大再亂，護好她就是，總好過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陷入那般絕望的境地。

  晃神的瞬息，小姑娘已經收拾好，「噔噔噔」的跑回來，就要抱他回床上躺著。

  醫院有無障礙的輔助工具，其實大部分時候，穆承淮可以依靠外力挪動，可偏生小姑娘喜歡扛他，那伸手的架勢跟舉鐵幾乎一模一樣。

  穆承淮額角一跳，立刻沉了眸子沖小姑娘笑：「我有些渴。」

  顧長頤眨了眨眼，「哦」了一聲，不疑有他，轉身去兌水。

  趁這功夫，穆承淮控制著輪椅退到床邊，儘可能快的藉助無障礙設施，將自己摔在病床上。

  捂著小腿的毛毯散開，露出因長年癱瘓而蒼白細瘦的小腿，一瞧就甚為畸形，讓人望之……生厭。

  男人突然就有些出神。

  自從違逆初心，將小姑娘扣在身邊之後，他總是時不時莫名冒出一些連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奇怪想法。

  譬如……反覆的自我懷疑。

  而那個懾人的噩夢，更是確定了他從前錯誤的決定，把小姑娘丟開，怕是……會出事的。

  還不如留在身邊看護。

  可留在身邊，日復一日的待下去，讓她瞧著這具枯萎腐敗的身子，也難保……不會生了厭棄。

  「哎呀！你怎麼自己上來了？不是口渴嗎？」

  晃神的瞬間，小姑娘驚呼聲響起，穆承淮抬頭，人已經衝到眼前，撤開毛毯，把被子給他攏好，不高興的嘟囔著：「好不容易才有了些熱乎氣……」

  入院的這段時間，這人的情況從起初的兇險也漸漸歸為平復，臉色還好起來，雙腿的浮腫也是退了不少，顧長頤同樣跟著歡快了些。

  男人接了水杯，淺淺啜飲，嘴角勾起笑來，「阿頤，下午我要出去一會兒。」

  顧長頤愣了愣。

  這話的意思是……

  「不帶我嗎？」

  那人輕輕頷首，語氣朗潤，瞧著心情頗好的模樣，「不是什麼好場面，吵吵鬧鬧的，瞧多了頭疼。」

  稍頓了頓，又承諾起來：「明日帶你郊遊。」

  顧長頤滿頭黑線。

  這人思維跳的是不是有些過於快了？

  「是有什麼好消息？」

  難得這人心情這樣好，她湊過去，晃著腦袋在男人面前來來回回，但很快被以頭暈為名扣住，男人聲音低緩柔和，帶著沉沉的笑，「傍晚你就知道了。」

  他躺靠回去，揉著額際，神色有些疲倦，但卻止不住嘴角挑起的弧度，像是即將發生的……是一樁如何好的事情。

  連帶著令顧長頤也跟著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