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歸功於他

  兩個小道童跑遠後，陸霜才從他懷中出來，她捋了捋額前的碎發，道：「他們倆來，你別說你聽不到。」

  鍾黎無奈道：「太投入了，沒注意。」

  陸霜：「這地方待得羞人，我想回去了。」

  鍾黎一邊擺菜，一邊道：「快了，還有兩日雨便停了，屆時你的傷也剛好得差不多。」

  陸霜看著一桌子素食，問道：「道家到底是個什麼規矩，為何忌酒肉，不忌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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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黎答：「都不忌啊。」

  「不忌？那為什麼沒肉吃？」

  鍾黎抬眉看她，道：「想吃肉？」

  陸霜點頭。

  這道家，有兩派，一派全真，一派正一，前者都有忌諱，後者則無。

  其實弗楉道長是後者的，只是年紀大了，不喜葷腥，平日飲食以清淡為主，但道觀後方有片小池塘，若是偶爾饞了，他便釣魚開小灶。

  鍾黎道：「明早我去要兩根魚竿來，我們自己釣魚就是。」

  他說做就做，翌日便去弗楉那裡搶來兩根魚竿，那魚竿都是弗楉的寶貝，可鍾黎美其名曰要給傷患補身體，硬是搶了去。

  陸霜近日實在睡得太多，夜裡睜眼睜了大半宿，待到白日鍾黎打傘去了魚塘時，她正沉到夢中。

  她一沉浸進去，就覺得情緒不高，且畫面有些熟悉。

  依舊是在塵煙道觀。

  她將站在一處，不知為何邁不動腳，眼前一切瞬息萬變，她來不及反應，就見道觀中春木枯朽，落葉凋零，可只轉眼間，又落下綿綿冬雪，煞白一片。

  她身體並不能感冷暖，就這麼看著時過境遷，年復一年，抬頭見雲起雲落，垂眸看道觀中人來人走。

  後來他依稀看到了鍾黎，是背影，有幾分孤寂滄桑之感，她想上前去，可依舊邁不開腿，只見他在弗楉道長的門外緩緩癱倒下去。

  「阿黎！」

  陸霜喊了，卻喊不出聲，她不喜歡這個夢，這分明算是夢魘。

  她連他的正面都看不見，也辨不出此時是何年何月，陸霜想，這或許是前世自己死後了。

  陸霜隱隱覺得心口有些喘不上氣來，在夢中不斷掐自己的手臂，但都沒有絲毫痛覺，她並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即便是在夢中已經盡了全力，但現實里無非是抽搐了兩下，又繼續不動聲色地躺著。

  鬼壓床一般，醒不來，逃不出。

  鍾黎倒下後，片狀的大雪很快覆了他一身白被，陸霜心抽痛著，只能一直定眼看著。

  又過了少頃，屋門終於打開，弗楉和兩個小道童將他抬進了屋裡。

  陸霜透過飛雪注意到，此時的弗楉與她現在見到的差不多，已經有了幾縷白髮，不似先前夢到時那般年輕。

  鍾黎被抬了進去，塵煙道觀清冷異常，大雪很快遮了痕跡，像是從不曾有人來過。

  陸霜一個人被困在夢中，發愣地看著清白雪景，只感空落。

  她無措地蹲下身來，眼睛有些發酸，她不知這個夢要綿延至何時，冬去春漸來，周而復始……

  她好像真的哭了。

  夢境停在此刻，她的情緒就停在此刻，擺脫不開酸楚，陸霜輕輕抽泣了兩聲。

  後來她終於看到弗楉道長的門開了。

  鍾黎踏出門來，模樣與現在看著無二，失而復得一般，陸霜霎時站起身來，止了眼淚。

  她見他拜別了弗楉，從道觀後門處牽來一匹馬，長腿一跨便飛馳而去。

  「唉，等等我啊！」

  陸霜一急，再次邁腿，只是這次她可以走動了。

  她腳下一蹬飛速趕去，直接跨上他的馬，鍾黎並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自顧自駕馬飛奔。

  陸霜坐在馬屁股上被顛得一愣一愣，她乾脆雙手前伸，從他腋下穿過，抱在他胸膛上，雙腳也前伸，在他腹前交叉，像個包裹一樣緊緊綁在他身上。

  「你這是又活了嗎？怎麼火急火燎的。」

  陸霜跟著他一路顛簸，就他這趕路的架勢，說是去打仗的也不為過。

  這條路線陸霜已經不止夢到過一次，這是趕往京城的。

  鍾黎進了城後，陸霜只覺得周遭一切很是熟悉，場景，攤位都與她記憶中一樣，歷歷在目，隨後她很快發現，他奔走的方向是陸府。

  不僅是他，不知為何身邊還有不少人都在往陸府趕，不過大都是走路前往，鍾黎騎著馬很快就趕到了最前頭。

  陸霜還看到了一個熟悉渾圓的身影——墩三。

  兩人說了幾句，鍾黎便邁進了陸府。

  他與那時還在負責看大門的圓丫說了幾句，圓丫怔怔地看著他，看得小臉通紅，然後轉身往府里跑去。

  陸霜跟在她身後跑進去，恰巧看見了被幾個婆子拖出來的吳姨娘，又看到了正在與陸倩對峙的自己。

  「家主！家主！門口來人了，說是想做家主的面首。」圓丫一路小跑去傳話。

  陸霜噗嗤笑出聲來。

  原來是這個時候，她說怎麼這麼熟悉。

  她看著自己問圓丫為何要將頭壓得那麼低，隨後她就抬起一張燒紅般的笑臉，還被問是不是發了高熱。

  後來她才知道是鍾黎生的好看，那丫頭自己羞自己。

  陸霜看著那時剛重生回來，氣性頗高的自己，又看了一路快馬加鞭趕到的鐘黎，腦中卻滿是他方才倒在弗楉道長門前的情景。

  後面的場景陸霜都經歷過，便沒有再細看，她閉眼揣摩著，覺得這一切……

  她既然能夢到這些，說明鍾黎都知道這些。

  他知道她是重生歸來？

  又或者，她的重生，根本就是歸功於他。

  可是在夢中，她也看見了他的離世。

  陸霜睜眼環視了一圈陸府，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地，突然鼻尖酸澀，後背寒涼，唇瓣克制不住地有些顫抖。

  或許她和他，都是第二次。

  陸霜思及此，猛然驚醒，她急促地喘息了兩聲，覺得眼角有些潮意，便伸手一揉，不曾想竟是有含在眼眶中的淚。

  這個夢，她必須要問清楚。

  此時正快到午時，屋外天色依舊陰沉，雨勢雖不大，但就是不休。

  陸霜起身時正趕上小道童送飯，她問兩人：「你們師兄呢？」

  弗寧抬頭問他道：「我們告訴你，你還能回答我們問題嗎？」

  另一個小道童又在他腦袋上一敲，「可別帶上我了。」

  陸霜此刻沒心思同他們玩鬧，有些著急的又問了一遍：「你們師兄呢？快說。」

  弗寧揉著腦袋，道：「他在屋後的池塘邊釣魚，釣了一上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