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久別重逢

  有侍衛從身後著急的走來，低聲湊到陸雲景旁邊耳語。

  「大人，蘇姑娘已經在門口了，攔不住。」

  陸雲景變了臉色，「把這收拾一下。」

  僕從們動作迅捷的將那些死人抬走，剛收拾好，蘇桃沉著臉怒氣沖沖的闖了進來。

  「陸雲景！你給我解釋一下！」

  「阿婉，你別生氣，是我沒有照看好。」

  陸雲景拉住她的手腕，語氣裡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樓明達跪在人群中，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穿了一身杏色的月華裙，斜斜梳了個追雲髻，上頭插著兩隻成色極好的蝴蝶白玉簪，瞧著同陸雲景頭上的玉冠是同一塊料子的。

  兩人站在一起，清雅絕塵，氣度不凡，自成一方天地，仿佛是他無論如何也擠不進的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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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明達俯身看著自己滿身的泥濘血污，低低將頭垂了下去，他沒有想過再遇見會是這樣的情形。

  天上地下，雲泥之別。

  「把這收拾乾淨了，重新將人安置好。」

  陸雲景語氣淡漠的揮了揮手，擁著蘇桃往外走。

  「阿婉，這裡髒，去府衙里，我慢慢同你解釋。」

  「蘇姑娘——蘇姑娘，是我啊！」

  朱和泰忽然朗聲叫了起來，今日的這一幕實在將他嚇破了膽，這陸大人殺人跟切菜一樣，完全不將他們的命放在眼裡啊。他求生欲爆發，猛的就想抓住些什麼。

  蘇桃背影一頓，回頭看了過來，樓明達渾身僵硬，把頭埋的更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蘇桃打量了幾眼朱和泰，腦中有了些印象，這人是朱珠的兄長吧？視線在他左右略過，蘇桃停頓片刻，慢慢的拎起裙擺，朝他們走了過來。

  「你抬起頭來。」

  一雙鑲了南珠的精緻繡鞋停在眼前，樓明達將手摳入泥地中，死死的埋著頭。

  「樓明達？」

  「姑娘——認錯人了。」

  乾澀低啞的嗓音，說話時嘴裡仿佛含著一把沙子，蘇桃一愣，旁邊的林星文猛的推了樓明達一把。

  「明達，你是不是傻了，蘇姑娘問你話呢！」

  「樓明達，真的是你！」

  蘇桃伸手扶起他，臉上有些驚喜，待看清樓明達的臉色時，那驚喜又變成了驚嚇。

  「你怎麼這般瘦了，可是之前的病還沒有好？」

  「阿婉，這是誰啊？」

  陸雲景疾步走上來，宣誓主權一般將手攬在蘇桃的肩膀上。蘇桃不悅的掙了掙肩膀，將陸雲景的手拍開。

  「這是我朋友，我要先替他診脈，等會再來收拾你！」

  蘇桃拉住樓明達的衣袖，「明達，你跟我來。」

  樓明達垂著頭，一語不發的跟在蘇桃身後朝那幾間試藥房走去。陸雲景不悅的眯起眼睛，將拳頭掩在寬大的衣袖之中。

  「去查查。」

  兩人來到房裡，蘇桃上下將他打量了一陣，眼眸中有濃濃的擔憂。

  「你也是得了鼠疫嗎，先給我看看你的傷口。」

  樓明達沉默著，依言將袖子拉上去，蘇桃湊過去端看了幾眼，只見他玉白色的手臂上，枯瘦的肌膚貼著分明的骨骼，瞧著竟比那些流民還要乾瘦幾分。

  「明達，你在同我開玩笑嗎，傷口呢？」

  蘇桃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樓明達聞言一愣，盯著自己的手臂發呆片刻，又將另一隻衣袖拉起來看。蒼白瘦削的細長手臂，上頭並無任何黑斑。

  「是不是弄錯了？」

  蘇桃見他也是一臉吃驚的樣子，有些摸不著頭腦。「門口的守衛也這般不小心，好好的人也放進隔離營，若是在這裡頭染了病可怎麼辦。」

  樓明達怔怔半晌，肯定的搖了搖頭。

  「沒有弄錯，昨日手上已經起了很大一塊黑斑。」

  「你確定嗎？」

  蘇桃真的有些驚訝了，她按著樓明達坐下，抬手切上他的脈搏。凝神聽了片刻，只感覺脈搏細小微弱，卻完全沒有鼠疫之人那種短促之感。

  「明達，你之前得的究竟是什麼病？莫非你這病竟能克制鼠疫不曾？」

  蘇桃眼睛亮了起來，有些急切的握住他的手腕。

  「我能不能取一點你的血。」

  樓明達有些失神的看著近在遲尺的嬌艷臉龐。

  「好啊。」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蘇桃激動的取了銀針和小刀，在火上細心的炙烤之後，在他手腕上輕輕的劃了一道傷痕。她拿了小碗接了小半碗血，然後仔細的給樓明達上了金瘡藥，用白色細布將傷口包紮好。

  「明達，你在這兒等著我。」

  蘇桃有些急切的衝出房門，一疊聲的喊著陸雲景的名字跑遠了。過了片刻，她帶著幾個鬍子花白的老大夫回來了，一旁還有官差押著幾名病人一同跟著。

  「他的血或許可以治病。」

  「嗤，蘇姑娘真是失心瘋了，這等荒謬的言論，真是聞所未聞。」

  石大夫不屑的撇了撇嘴，正想再說兩句，看見一旁的陸雲景，忙嚇的抿緊了嘴巴，低著頭退到一邊。

  蘇桃沒有功夫管他，她將那碗血分成幾份，小心翼翼的給一名病患餵了一勺子。又選了一位患病沒有多久的年輕人，想了想，蘇桃在他手腕上也割開一道口子，將樓明達的鮮血塗抹在上頭。

  大家一齊屏著呼吸，滿臉期待的看著那兩個病患。

  過了片刻，那名喝了血的病人有些承受不住眾人火辣辣的視線。他尷尬的撓了撓頭，小心的問道：「大人們，小人可以走了嗎？」

  「噗嗤～」

  石大夫笑出聲來，他嘴上雖不敢再說話，譏誚的眼神卻時不時的掃著蘇桃。

  「蘇姑娘真是醫術高明。」

  其餘幾位大夫失望的搖了搖頭，有些不滿的看著蘇桃。正要再說話，另一個病人忽然驚恐的叫了起來。

  「你們快看，我手上的黑斑消失了——」

  大家一齊湧上去圍住他，只見這年輕人高高挽著衣袖，他手臂上原本長了七八個黑斑，此時那些黑斑一個接一個的漸漸消失，如同石子淹沒在湖水中一般。

  「沒了，都沒有了？我好了？我這是好了嗎？」

  這年輕人激動的揪起領口去看自己身上的肌膚，又把褲腿也挽了上來。

  「啊——我痊癒了，我好了！我終於不用再呆在這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