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他是常平

  這種時候誰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蘇桃閉上眼睛，內心天人交戰一陣，不管了，鼓足勇氣衝出去吧。她將手放在門把手上，大聲喊道：「周念，我去吸引它注意力，你趁此機會拿箭射它！」

  她說完，用力的拉開房門。卻見對面房門洞開，周念手持一把大弓，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蘇姑娘好膽量。」

  周念再說了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她全部的神思都被他手中那把大弓所吸引，那弓深黑，隱隱透出紅光。弓淵處，雕著一隻虎虎生威的虎頭。弓尾上，纏著紅色的絲線，絲線處還串著一小串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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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玄鐵弓——她騎著馬，搜颳了滿京城的鐵匠鋪子，才終於趕在常平生辰之前做了這把弓出來。

  蘇桃內心轟然作響，仿若重重城牆倒塌，硝煙瀰漫，她視線一片模糊，聽不到周遭的聲音，看不見自己身在何處。

  周念彎腰搭弓，三株連發，黑色的利箭攜著風聲呼嘯而至。蘇桃眨了眨眼睛，仿佛看見城牆之上的少年將軍，那一箭隔了十年的時光，來到她面前。

  「常平——」

  她嘴唇動了動，發不出聲響。

  疾風掃過，「嗷嗚——嗷嗚——」人熊悽厲的叫著，劇烈掙扎著撲倒在地。周念放下弓箭，等到人熊漸漸不動了，這才拿著刀上前查看。

  「蘇姑娘，沒事了。」

  周念看著木雕泥塑一般愣怔在原地的蘇桃，只以為她被嚇壞了。他伸出手，想輕拍安撫她一下，轉念卻又想到了什麼，將那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垂在一旁。

  周念回到房中將弓箭收好，出來看見蘇桃仍舊呆傻的立著。

  「蘇姑娘，這人熊已經死了。」

  蘇桃失神的看著他，那眼神空洞又奇怪。仿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周念被看的不自在起來。他輕咳一聲，轉身離去：「我去叫村長過來處置這具熊屍。」

  看著周念離去的背影，蘇桃猛然醒悟過來。她急切的衝到周念房裡，顫抖著手將他床下的箱子拖出來。盯著箱子看了一會兒，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打開蓋子。那把玄鐵弓安靜的躺在箱中，蘇桃失魂落魄的看了一陣，雙手合力將弓抱出來。她顫巍巍的撫上弓淵內側，指尖上凹凸感傳來，她淚眼模糊的瞧去，一個極小的婉字刻在那兒。

  「常平——是你，是你……」

  蘇桃緊緊將弓抱在懷裡，嚎啕大哭起來，仿佛迷途的旅人尋到了歸路，她只感覺那顆空懸了許久的心，終於安穩的落地了。她哭了一陣，抽抽搭搭的摸著那把弓。用手指一寸一寸掃過那截紅線，淚眼模糊間，仿佛看見少年人嫌棄的眼神。

  「系這個幹嗎，太娘了。」

  「我不管，這是我綁上去的，你不許拿下來。」

  「周婉，別胡鬧了。」

  「我才沒有胡鬧，這樣你以後習武練箭的時候，看到就能想起我呢！」

  少年人不耐的橫了她一眼，卻到底沒有解下這絲帶。

  「蘇姑娘——」

  常平邁步進來，看見蘇桃滿臉淚橫的抱著那把玄鐵弓。他臉色驟變，疾步過來一把將弓搶在手中，冷了臉色。

  「這是我亡妻遺物，蘇姑娘以後不要碰。」

  「亡妻？」

  蘇桃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心心念念的亡妻，原來是她嗎？周念——周念——是在思念周婉？

  她怔怔的看著常平的臉，只感覺心裡滿腹的酸楚和委屈涌了上來。你一箭射死了我，現在又來裝什麼深情，我才不稀罕！

  周念看她這一副委屈巴巴又深情款款的眼神，只感覺寒毛都要豎起來了。他猛的後退了一大步，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蘇桃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知怎的，就感覺有幾分好笑。她扯開嘴角傻笑一陣，追著周念出門了。

  此時院中已圍了一大群人，大家興致高揚，熱烈的議論著周念的功績。

  「周念，我早知你功夫了得，沒想到這麼厲害啊。這麼大的熊，就這樣幾箭射死了！」

  「是啊，這也太厲害了！我的娘哎！這熊也太大了！」

  「哈哈哈，周念，不錯，真不錯，給我們李家村長臉了！」

  李大山笑的滿面紅光，大力的拍著周念的肩膀。這也算是為民除害了，縣太爺那裡，說不定還有嘉獎呢。

  「周念啊，咱們現在就去，將這熊屍送到縣衙去！讓大夥好好瞧瞧咱們李家村的威風！」

  眾人七嘴八舌的扯著周念，十幾個漢子一擁而上，將那熊搬到門板上抬起。這熊真是罕見的大，身體擱門板上，那四肢都放不下，耷拉著掛在地上。又有一些半大小伙蜂擁著上去，搬胳膊抬腿的，一個個興奮的不得了。

  蘇桃含笑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留在原地聽著村婦們一疊聲的恭維。這人熊咬死了好幾個人，搞的大家干點農活都不安生，每日晚上更是提心弔膽，孩子們也不敢再去桃林里玩了。現在周念除掉了人熊，村里人倒真心實意的感激起他來。

  「蘇桃，還是你有眼光啊。這射死人熊，可能得二十兩的獎勵呢。」

  「是啊是啊，蘇桃丫頭，你福氣真好。有這二十兩，你們日子可不要太好過。」

  「害，瞧你們說的。周念有這般武藝，哪裡差這二十兩了。我瞧他去山裡，那老虎豹子還不是隨便打，不知能賺多少銀錢呢！」

  李寶珠轉著眼珠湊上來，曖昧的朝蘇桃使眼色，「蘇桃妹子，周念這般好的身子，你可受的住？」

  婦人們爆發出善意的笑聲，一個個紛紛去打趣李寶珠，「怎麼，寶珠，你是想替蘇桃分擔一二啊？那也得看人家周念答不答應。」

  蘇桃在她們的笑聲中鬧了個大紅臉，這幫婦人真是什麼都敢說啊。周念性子冷淡，大家平素不敢亂開玩笑。今日許是心情鬆快，蘇桃看著也一副好說話的模樣。當下便有婦人們七嘴八舌的湊上來打趣她，農村里調笑新婚媳婦，可是傳統項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