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成交

  花廳是一排三間敞亮的屋子，開著大大的窗子，都糊了上好的湖紙窗紗，看著屋裡頭極為敞亮。對著窗戶，是一汪碧湖，湖水清清，水明如鏡。一陣微風吹過，水面上便泛起細細碎碎的漣漪。

  蘇冬仙只感覺自己今日實在是有面兒，別說蘇老二一家了，便是自己，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席面？朱老爺那一臉殷勤的樣子，可見對蘇桃是極中意的，他們老朱家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朱老爺站在遠處，朝一邊站著的婢女揮揮手，他低頭耳語了幾句，讓廚娘又加了幾個葷菜。蘇桃長的這般模樣，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難怪連王知縣都想納了她。只最後沒有成事，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他雖很想跟他們一同用膳，可初次見面，到底不敢太過張揚。便只同蘇老二客氣了幾句，擺了擺手就走了。

  

  蘇家眾人忐忑不安的用完這頓飯，正要告辭。旁邊一個圓臉的婢女忽然上前行了個禮，說自家小姐邀請蘇桃去她房裡一聚。

  「我家中還有事，改日吧。」

  蘇桃一臉漠然的拒絕了，那丫頭攔在她面前苦苦哀求起來。

  「這位姐姐，我家小姐素來沒有什麼同齡的朋友。今日在園子裡遠遠瞧見姐姐，便心生嚮往，想同姐姐做個手帕交，姐姐你就同我去一趟吧。我家小姐和老爺一樣的性子，最是心善好客的。」

  蘇冬仙也忙在一旁跟著勸起來，這來人家裡吃飯，主人家有請，不去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我記得甜水和我還是同年的吧，怎麼，你們既是親戚，朱小姐為何不叫你去？」

  「這——我們自幼便相熟，想必她是看見你的樣子，心裡歡喜呢。」

  朱甜水滿腹酸水，卻仍舊強裝淡定的解釋。朱小姐那等眼睛長在頭上的性子，怎麼會瞧的上蘇桃呢。莫不是知道她要嫁進來，所以刻意交好？可是不是說大戶人家的小妾就是同婢女一般麼，等蘇桃嫁進來，朱小姐是主子，她就是個奴婢，犯得著嗎？

  「哦，不去。」

  蘇桃以不變應萬，不管你們怎麼說，她就是不去。她自己這幾日心裡都不痛快，實在懶得來應付他們。什麼莫名其妙的朱小姐，這一看就是朱老爺有請。大姑他們感情是給她找好了買主啊。

  她性格執拗，蘇老二兩口子素來也做不了她的主，當下便只能尷尬的在一旁替她解釋幾句。

  那丫頭費盡口舌也說不動她，只能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揮著帕子走了。

  朱老爺聽了以後，倒是沒說什麼，只略皺了皺眉頭。依舊滿臉笑容的出來送客，誠邀他們下次再來玩。蘇冬仙將他們一家送到鎮口，趕緊跑回朱宅來復命。

  「朱老爺，我那外甥女膽子小，不大樂意見陌生人，您可不要見怪啊。」

  「嗯，她長的這般容貌，膽小老實點好。」

  「正是正是，不是我說啊，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都不可信。我外甥女實在是頂老實的孩子，正經的黃花大閨女呢！」

  「紅武媳婦，二十兩彩禮我應下了，另外，這樁事要是成了，那鋪子，我白給你用五年！」

  朱老爺端著茶盞，摸了摸下巴上的機率山羊鬍子，滿意的看著蘇冬仙那副瞠目結舌的神情。銀子算什麼，他活到這把年紀，那東西難道還能帶著入土不成？這多活一日，多享受一日才是正經啊。

  蘇冬仙回到自家小院中，還仍舊回不過神來，五年啊！這般好的鋪子白用五年，可不就等於白拿八九兩銀子。蘇桃那賤丫頭竟就真這般值錢？

  夫妻兩個商量許久，只感覺內心一片火熱。他們那雜貨鋪子如今位置並不好，也能賺上十幾兩銀子一年，足夠一家人嚼用了。等過陣子鋪子一般，還不用交租，往後每年起碼能多賺一倍啊！

  蘇冬仙激動不已，只恨不得現下就將蘇桃綁了給朱老爺送去。她明日可得再去一趟朱府，讓朱老爺早早把日子定下來。到時候一頂轎子去村里抬了蘇桃過來，也算給他們蘇家長臉了。

  幾人在鎮裡買了些東西，雇了牛車回到家中，蘇陳氏從那堆東西里翻出一匹紅色的棉布。她輕撫著棉布，臉上露出一臉欣慰的神情來。

  「桃兒，這日子已經和媒婆說好了，就定在下個月初十，咱們村里人雖學不來城裡那啥鳳冠霞帔的，可這紅蓋頭卻也得精心繡起來。你要是有功夫，把嫁衣也繡上一些花兒草兒的，那就再好不過了。」

  「下個月初十，那不就剩一個月了，做什麼這麼急？」

  蘇桃有些茫然，農村的婚事再不講究，這也太倉促了些吧。

  「看你說的，這還不是怕你肚子——」蘇陳氏一臉尷尬的住了口，不自在的橫了蘇桃一眼。蘇桃恍然大悟，那一晚上沒有回來，看來娘是誤會了。她張了張嘴，想解釋幾句，轉念一想又算了。自己同周念不過就是掛個名而已，早日成婚也好。不然前有王知縣，後有朱老爺，沒完沒了，煩不勝煩。

  她接過那匹紅色的棉布，剪了一塊當蓋頭，隨意的縫了些流蘇上去，就當打發了。這種事情經歷過一回，就不再那麼期待了。上輩子她還是周婉的時候，及笄禮一過，家裡就開始大肆準備。她的蓋頭是蘇州最好的繡娘繡的，用的全是最細密的金線，每一條流蘇下都綴了一顆碩大的南海珍珠。

  那件嫁衣，用的是最名貴的浮光錦，六個繡娘，一年只能織一匹出來。那紅色的浮光錦裡頭夾著金色的暗紋，走動間碎金閃耀，熠熠生輝，是每個女子夢想中的嫁衣。只是可惜了，自己就那麼倉促的死了，這嫁衣，也不知道最後便宜了誰。

  蘇桃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不再想這些事。前程往事，俱都消散在歲月時光里了。自己這輩子，只求能遠遠看看外祖父和舅父，知曉他們平康順遂，也就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