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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終章

2024-06-01 22:50:34 作者: 焦阿斗

  「左使。」

  這是聶辛今天第八次叫他。舟無岸從微怔中回神,手中研的磨又一次灑了出來。

  「什麼事?」他很快恢復神智,再一次回答他。

  「你在擔心。」聶辛憂心忡忡。

  自那日戰後一別,舟無岸已經兩月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傅元君將戒指和骨笛一併給了他,如今他已成為了滿達靈慧,縱觀整個滿達,不再有人是他的對手,滿達四大護法最終只剩下他一個。

  舟無岸很忙,他東奔西走,忙著整合滿達眾徒。聶辛對他的做法不甚苟同,因為在整合所有教眾的同時,他遣散了許多早有異心的人,甚至動用武力,幾次鎮壓了大護法餘下的勢力。

  他以為舟無岸的舉動是在履行靈慧的職責,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不聽話的早該被清理出去。然而他錯了,自從城裡傳出傅家小姐即將與芸生堂接班人成親的消息,舟無岸便從此失了魂。

  聶辛心裡有一個念頭不斷萌生、發芽,然後長大——舟無岸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傅元君。

  他是在為傅元君掃清道路。

  

  舟無岸不說話,他的眼波里有異樣的情緒流淌,就這樣靜默了很久,他才開口問聶辛:「紅娘怎麼樣了?」

  「大好了。」聶辛回答。

  幸而程奕生醫術精湛,那日紅娘中刀,程奕生保了她一條性命。只是錢賢的刀上有毒,性命雖保,餘毒難清。紅娘臥床兩月,如今終於見著臉色紅潤,毒性漸消。

  程奕生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木楞楞的盯著桌上筆墨。他抬手將紙張折好,放進早已準備好的信封里。

  「把這個送給阿君。」他淡淡說著,目光里早已沒了亮光。

  「好。」聶辛拿著那封沉甸甸的信封,轉身離開。

  腳還未邁出去,身後傳來了舟無岸的聲音:「收拾一下,我們去南京。」

  聶辛腳步一頓,驚異的回頭望著自家主子,半晌才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好。」

  已經回不去了,舟無岸摘下面具,無力地倒靠在椅子上。

  舟無岸不會憑空消失,沈長水也不會死而復生。從他捨棄了沈家二少爺的身份開始,他就只能以舟無岸的身份活下去。上天不會給你那麼多的選擇,選擇了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個道理他從一開始就明白,只是那時他以為自己會最後的贏家,他有餘地去解釋這一切。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傅元君和程奕生之間的情義。

  要成親了嗎?他悵然的想。

  半月後。

  「我說程家少爺,您怎麼還在這兒呢!」小妹火急火燎的從小道里跑來,尋著程奕生便是劈頭蓋臉一陣數落,「宴席就快開始了,都在等著您呢!」

  江北最大的一間酒樓「花香居」里熱鬧非凡,賓客滿座。今日來此的人多是衝著傅家的面子,芸生堂在江北消失十六年,對於在場的大多數人而言,芸生堂的噱頭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們並不在乎程奕生是誰,他們感興趣的只是傅家大小姐與芸生堂少爺今日定親。

  程奕生趕到時已經酒過三巡,傅二爺剛剛發表完講話,酒席上一片喝彩。

  他握緊手中的東西,臉色不大好。好在並沒有多少人認識他,儘管他穿著一身喜服。

  「阿君呢?」程奕生低聲問身邊的小妹。

  「小姐……」小妹掃視一圈,奇怪道:「剛才還在呢。」

  程奕生神色嚴峻,「我去找她!」

  「哎程少爺……」

  小妹的話程奕生沒有聽清,他心裡緊張著,手中捏著的信紙已被汗浸濕,額頭上也滲出密汗。

  那個東西已經寄到阿君手中了吧?程奕生一邊想一邊感到害怕。

  不出程奕生所料,傅元君果然在傅家東苑。她已經褪去了一身喜服,著一身素衣,手中正拿著什麼東西。

  程奕生心裡咯噔一跳,腳步隨之變得輕緩。

  「阿君……」他的聲音略微顫抖:「你……」

  「你來了,」傅元君的聲音聽不出悲喜,她扭頭望向程奕生,發現他的臉色蒼白,擔憂問道:「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我……」

  望著程奕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傅元君啞然失笑。

  「你是想說舟無岸寄來的東西?」她將盒子裡的東西遞給程奕生,「他把這兩件東西送回來了。」

  楠木盒子裡,錦布的包裹下,金色虎頭戒指和骨笛靜靜躺在其間。

  「他寫了一封信給我,說滿達靈慧他做夠了,讓我自己收拾爛攤子。」傅元君一邊說,伸手將石桌上的信遞了過去,「不過我想……所有的爛攤子他都已經收拾好了吧?」

  將信細細看了兩遍,確認舟無岸並沒有在信中胡說,程奕生懸著的心才落下來。他不動聲色的將手中捏著的信塞進口袋,儘量露出自然的笑:「整個滿達都是爛攤子,他一點兒也沒說錯。」

  「可是我不想當什麼靈慧,也不知道怎麼當一個組織的首領。」傅元君聳肩,頗有些無奈的意味。

  「按你原來的想法去做就好,」程奕生坐到一旁,牽著她的手道:「你的身後,有我和整個傅家。」

  傅元君輕笑,「若我把你和整個傅家都典當出去呢?」

  「如果你不心疼的話,那我就在典當鋪里當一個不會說話的物件,等你把我贖回去。」

  「胡說八道!」傅元君笑著,眼帘漸漸垂了下來,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徵求程奕生的意見:「我想置辦一個工廠,把整個滿達的教眾都歸入其中,讓他們能夠自食其力,衣食果腹。」

  「你知道我會支持你的。」程奕生道:「放手去做。」

  「可是……」傅元君猶豫道:「二叔那邊……」

  程奕生露出寵溺的神情,「交給我。」

  他的目光在傅元君身上打量,問她:「你怎麼換了衣服?」

  「哦,這個啊,」傅元君低頭瞧一眼自己的裝扮,好笑道:「方才你還沒來的時候,小桃仙喝醉了,逮人就說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你,我去奪她的酒杯,結果酒全灑我身上了。」

  傅元君見程奕生面露擔憂,問她:「你要去看看嗎?她在我房裡睡著了。」

  「嗯。」程奕生點頭,「你先去看看她,我隨後就到。」

  程奕生的意思傅元君明白,小桃仙醉了酒,指不定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他這樣去難免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那你儘快過來。」

  傅元君說完,先一步往自己房中去。

  待傅元君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程奕生才徹底放鬆下來。他拿出舟無岸寄給他的信,上面羅列著他和傅二爺的多條「罪證」:

  「一、程奕生故意應聘公館管家,只為接近公館。

  二、傅二爺與芸生堂火災脫不了干係。

  三、靈慧君的死是三大護法造成的。

  ……

  七、舟無岸和沈長水……是同一個人啊……」

  信的最後還有一句讓程奕生擔憂半晌的話,上面寫:「上訴所有內容已盡數轉寄給阿君。程奕生,你打算怎麼辦?」

  程奕生如釋重負的感嘆,沈長水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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