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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就章

2024-06-01 22:48:20 作者: 焦阿斗

  「啪」的一聲。就像夢破碎的聲音。

  兩人都清醒了,儘管上一秒醉意朦朧。

  「來打一架嗎?」舟無岸問程奕生。

  「還不是時候。」程奕生回答。

  架總是要打的,從黃帝到蚩尤,從始皇帝到三國,架總是要打的。他們不怕打架,但程奕生不會毫無準備的去打一場毫無勝算的架。要打,就要贏啊。

  「懦夫。」舟無岸用胳膊擋住眼睛,「都是懦夫!」

  程奕生不說話。

  「喂,」舟無岸叫他,眼裡有光流動:「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大護法要殺掉傅大爺?」

  「因為他是握權的右使,擋了大護法當上靈慧的路。」程奕生的聲音虛無縹緲的,像是被風從原處待到這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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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舟無岸忽然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原來你知道啊。」他冷冷開口。

  「滿達的事情,我總歸知道一些。」程奕生重新打開一個酒罈,遞給舟無岸,「還喝嗎?」

  舟無岸搖頭,他發覺程奕生並沒有在看他,於是又說:「頭痛,不喝了。」

  「哦,」程奕生自顧的灌下一口酒,一股暖意從喉嚨開始往遍體通身蔓延,他忽然問身邊的人:「你呢?也想當上靈慧嗎?」

  舟無岸再次打了一個冷顫。

  靈慧啊......他怔怔的想,自己想當上靈慧嗎?想擁有更大的權力嗎?他說不清楚,他唯一肯定的一點是,大護法決不能輕易爬上那個位置。

  他岔開了話題:「可是他連傅子楠一道殺了,為什麼呢?」

  為什麼殺了傅子楠,卻又偏偏留下了傅元君?他不可能沒有發現傅元君就躲在假山後面,他是故意的嗎?舟無岸發覺自己還是太天真,大護法十六年的一個舉動,竟然讓他揣摩這麼久。

  因為......至少從上次的綁架中來看,大護法似乎不認識傅元君......

  程奕生起身,躺下之後看他的背影更加高大。像巨人一樣,能給人堅實的安全感,將阿君交在他的手上,舟無岸安下了心。

  他不知道的是,他們互相都這樣看待對方,都認為對方的羽翼下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他們都會因為某個信念或者情感竭盡全力,因為他們至少不算是個壞人。

  「走吧,下山了,太陽要升起來了。」程奕生用腳輕輕踹了舟無岸。

  「你先走吧,我再待一會兒。」舟無岸望向天邊那一條泛白的線,扯起嘴角,再度桀驁。「畢竟我們的路,不是同一條。」

  ......

  「吱嘎吱嘎。」

  「吱嘎吱嘎。」

  生鏽的齒輪轉動的聲音像老鼠啃食骨頭,令人一陣頭皮發麻。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鐵鏽的腥味,紅娘不知道自己在這條看不到盡頭的路上走了多久,周圍一切都是黑洞洞的,只有蠟燭的微弱燭光不時痙攣般跳動著,讓她看清自己腳下的路。

  腳下有很多碎骨頭,不知道是被踩碎的,還是原本就是動物的骸骨。她輕輕捂住鼻子已抵擋鐵鏽味和霉味,問前面佝僂著身體的人:「喂,這是哪兒?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這是靈慧君的墓穴。」大護法回過頭來,滿布皺紋的臉上露出可怖的笑容,眼眶的位置上有狼一樣的眼睛。他的眼睛仿佛冒出綠光,直勾勾盯著紅娘起伏的胸口。「這裡,也是滿達的巢穴。過兩天,舟左使也會來這裡,你要好好招待他。」

  紅娘腳步一頓,忽然想起再過幾日,是靈慧君忌辰。她只是舟無岸身邊的一個無名的手下,從來沒有機會來到這裡。每年陪著舟無岸前來的都是聶辛。

  「為什麼是我?」連她自己也沒有注意到自己聲音里的顫抖和害怕。

  「因為方戟死了。」大護法答得很乾脆,不帶任何情感。方戟死了,他少了一個得力手下,就這麼簡單。

  「一定要我去伺候他嗎?」紅娘低嘆一聲,問。

  「哦?」大護法尾調上揚,「你以前也不是沒有伺候過,不是嗎?」

  這條甬道很長,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紅娘覺得周身很冷,不自覺的攬住了自己的胳膊。

  她在矯情什麼?從她走進大護法房裡的時候,就註定她不再是怡紅樓老闆娘,不是那個載歌載舞一席紅衣的瀟灑女子。她現在只是大護法麾下一枚普普通通的棋子。

  「要我怎麼伺候他?」她踩著腳下的骨頭,聲音有些發抖。

  甬道里迴蕩起沙啞的笑聲,大護法笑道:「你是怎樣伺候我的?」

  紅娘渾身一顫。

  「到了。」

  大護法推開左側一處暗黑的牆壁,強光從裡面照射出來,紅娘眯著眼,接著裡面的亮光,這才發現原來甬道里有許多道門,大護法只是推開了其中一道。

  「喲,你也來了。」

  她聽見大護法的聲音,他的聲音的染上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意。紅娘回過頭來,望見站在不遠處的熟悉身影。那個人也在望著她,銀質面具下的眼睛空洞無神,像兩個不存在任何東西的黑洞。

  但她知道舟無岸在望著她,她能感覺得到那道帶著怒意的目光火熱的落在她的身上,燙得她無處躲藏。

  「左使。」紅娘手裡沁出汗,朝著舟無岸行禮。

  「我不能來嗎?」舟無岸笑聲爽朗,朝著大護法走了過來,「我昨夜吃醉了酒,忽然想起再過兩日是靈慧君的忌日,這日子對於大護法來說向來比什麼都重要,所以我來看看......」

  他睨了紅娘一眼,譏笑道:「手底下的人做得麻不麻利。」

  「我以為你不會來,」大護法不客氣的還擊:「方戟死在左使的刀下,我以為左使要避嫌。」

  「避嫌?」舟無岸好笑道:「一個奴才罷了,需要我去避嫌?還不如養條狗,至少不背主。護法不知道方戟手上的腌臢事吧?如果你願意拿一壺好酒,我可以講給你聽聽。」

  二人針尖對麥芒,話裡有話,面上卻都和善笑著,像對忘年交的兄弟,搭著肩往亮光深處走。

  他就像沒有看見那個一身紅衣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人,也沒有看見她蓄淚的眼和染血的指甲。

  紅娘的拳頭緊握,指甲嵌進了肉里。她緩緩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那麼漸行漸遠的身影。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耳邊是熟悉的嗓音。

  「紅娘,你說過,你只出去幾天散心。」聶辛意味深長,「左使等了你很久。」

  紅娘木然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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