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千里餓殍圖》

  玉昆一拳錘在地上，「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憋屈極了。」

  「咱們快點回去吧，還等著咱們善後呢。」

  軍營里，王希孟聽著外面的動靜漸漸大了起來，便壯著膽子，隔著簾縫往外看，發現大批量的將士被抬了回來，皆受了傷，高將軍也騎著馬回營了，他懸著的一顆心，落了地，只是沒瞧見押送完顏峰進來，心中隱隱有些覺得不對勁，只好走出營帳外，哨兵們已經回到自己的位置，見他出來，叫了一句：「王畫師。」便不再言語。

  「敢問兩位，抓到完顏峰了麼？」

  站崗的哨兵嘆了口氣，搖頭道：「被他逃了，具體的事我們也不好說，畫師還是不要問了吧。」

  王希孟點下頭，「我明白的，李小將可在帳內？」

  「在的，小將並未出營，不過王畫師現在還是不要去的好，有正事要辦，等事情一了，想必李小將自己會來找畫師的。」

  王希孟抿唇道：「我知道了，多謝。」

  他默默走回帳內，摸著自己的心口，好好地，這幾日坐立難安的心緒淡去了不少，想必應該是自己多慮了的緣故。

  

  主帳內

  高斌越過地上跪著的兩個血人，將頭盔取下，李少卿起身，見他神色鬱郁，又沒看到完顏峰，心裡明白了幾分。

  「哎，被他挾持了玉昆，逃出去了，不過損了他幾千人，只剩百餘號跟著回去了，短時間內，此人不會再有心思來犯，也算能消停幾日。」高斌坐了下來。

  「什麼？玉昆被挾持了？那怎麼辦？」李少卿急道。

  「不必慌張，我當下讓士忠跟著他們，完顏峰也算守信用，當真放了玉昆，現在已經收到了士忠的信號箭，二人平安無事。」

  李少卿鬆了口氣。

  高斌盯著下面跪著的二人，喝了口熱茶，指著他們道：「拷打過了？」

  「是，馮婆子只是收了錢，其他一概不知，至於這位陳之藩，恐怕也不叫這個名，身上還是有武藝的，我已經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但他不肯說完顏峰的巢穴，倒是忠心的很。」

  高斌盯著陳之藩，「完顏峰並不管你的死活，你若說出來，還能有條命活著。」

  陳之藩蜷縮在地上，渾身是血，瞪大了眼睛瞥著高斌，剛露齒一笑，那牙縫裡全是血，看起來頗有些滲人。

  「我都是個廢人了，何必再連累我的親人子女，你們殺了我吧，我是不會說的。」

  高斌冷笑，「你倒是個有氣節的，就賜你留個全屍吧。」

  外頭的士兵得令進來，將陳之藩拖了出去，隨即傳來悶哼聲，他倒在了外頭。

  「將他吊起來，掛在旗杆上，以儆效尤，犯我大宋者，人人皆此下場！」

  「是！」

  馮婆子兩眼一抹黑，差點暈死過去，可她又暈不過去，鼻涕眼淚齊齊流下，哭求道：「高將軍，念在我不知情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吧，我只是貪圖金子罷了。」

  「原本我是可以饒了你，可你撒謊了，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告訴我，這陳之藩與你的侄子馮老六關係密切，可見你是為了這袋金子，連自己是哪的人都忘了！」

  馮婆子沒想到高斌竟然會知道此事，嚇得面無人色，怯懦半晌後，知道自己是無活路了，便癱軟在地上，「老六啊！你害死我了呀！」

  「拖出去。」高斌不想見這等醃漬貨，馮婆子被拖走後，高斌才對李少卿道：「今日還好你沒出去，這完顏峰我也算見識了，小小年紀，武藝超絕，這麼多人竟然在他手底下討不到一絲便宜。」

  李少卿問道：「這完顏峰的確太神秘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會知道他的出身來歷。」

  「是。」

  「今日大家也都累了，傳令下去，不必操練，咱們算慶功！把藏著的酒都拿出來，大家過過癮，折損四千餘人，也算好事。」

  「是，等玉昆回來，也給他去去晦氣。」

  「嗯。」高斌看著李少卿，突然覺得自己就老了，當年這孩子把自己從屍山里背出來的時候，才不過十三四歲，短短几年的光景，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除了出身不光彩，他幾乎就是自己完美的接班人，希望將來的日子，也能越來越好吧。

  王希孟一直等到天黑，李少卿才突然出現在他的帳內。

  「希孟！」

  王希孟忙放下筆，迎了上去，「事情都處理完了？」

  「嗯，具體的事我也沒去那邊，等會讓那些小兵跟你說，將軍放了一日清閒，不必站崗巡邏了。」

  「聽說沒抓到完顏峰？」

  李少卿笑容一斂，「嗯，算了，日後怎麼樣誰知道呢，若是真碰上了，也是我運氣不好，你在畫什麼呢？」

  「《千里餓殍圖》，我近日心煩氣躁，唯有畫這個，能讓我平心靜氣些。」

  李少卿將畫拿起，分明是大好的青山綠水，卻有無數流民百姓在山野間啃食樹皮，或是割血餵嬰，畫面慘不忍睹，他抬頭道：「你的用意我明白，你是想將沿路上看到的都畫出來，進獻給皇上？」

  「是，我想將百姓之苦，災民之苦，邊關將士們浴血奮戰卻無軍糧之苦都呈現到皇上面前去，可我知道，這樣的一幅畫，是有風險的，官家篤信道教，喜歡一切祥瑞之兆，這幅畫一旦被他瞧見，便會視為詛咒之物，所以，若非關鍵時刻，我也不去完成，如今它只是粉本罷了，我並不打算上色，還未到時候。」

  李少卿點頭，「我知道你心中是有盤算的，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

  「我知道的，對了，我聽說玉昆被完顏峰挾持了，可回來了麼？」

  「方才回來了，身上有些刀傷，但不算致命，服了藥在帳內休息了，只是我看他神情蔫蔫的，想必還在懊惱是自己被完顏峰挾持了吧。」

  「玉昆為人豪爽，出了這檔子事，想必也不開懷。」

  「沒事的，能活著就好，對了，咱們也許久沒暢飲了，我這病也快好了，身子也不發熱，不如陪我跟將士們喝幾杯。」

  「只要你們不嫌棄我無用，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