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遠航（七）

  完顏宗負手在背，「消息可靠麼。」

  「絕對可靠，已在嘉興發現了徽州那邊的災民，因為難堪賦稅，開始往江南走了。」完顏峰說道。

  完顏宗點頭，「好，你先回去吧，明日啟程，去蘇州。」

  「是。」完顏峰正準備走，完顏宗又問道：「你最近這幾日出去打探消息，王希孟可有察覺。」

  「他才多大，哪裡知道什麼。」完顏峰替王希孟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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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吧。」

  完顏宗在完顏峰走後，望著嘉興，只覺得，如此富庶繁華之地，要爛起來，也快了。

  完顏峰最無聊的時候，就是船啟程在路上的時候，而王希孟則不同，他最開心的，就是這段時光，因為不用再幫忙對帳本，大家也都閒暇，捕魚的捕魚，練武的練武，至於他，就能坐著，欣賞沿路的山水美景，打一碗水，在甲板上就能用手指沾水作畫。

  「你還別說哈，希孟這小子，畫的東西，還真有那麼點意思。」朱叔瞧見了，連他這種啥也不懂的人，都覺得他畫啥就像啥。

  完顏峰看在眼裡，記在心頭。

  「船靠岸咯！財神爺請來我家坐坐客咯~」水手在碼頭嚎一嗓子，王希孟才停了手，不知不覺，竟然都到了蘇州了。

  「走啊，咱們下船看看去。」完顏峰拍了王希孟腦門一下，王希孟見他汗漬漬的，笑道：「你快熏死我了，趕緊洗個澡再下去。」

  「說的也是！那你等我啊。」完顏峰撒開腿就往澡堂里跑。

  他換了身更輕便些的衣裳，帶著王希孟下了船。

  「定勝糕，新出爐的定勝糕誒！」小販們沿街叫賣，完顏峰掏出錢來，跟王希孟一人一塊糕點，慢悠悠在繞河街道上閒逛。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學堂里的孩子們搖頭晃腦的背誦《千字文》，小販們挑著扁擔沿街叫賣，趕路的書生帶著書童匆匆而過，留下墨香餘韻。

  王希孟與完顏峰穿街過市，卻被一條街道給吸引了。

  整條街的鋪面都是書畫鋪子，細窄的街道，不少書生模樣的人，將布攤開，在鋪子門口擺攤。

  「小風，我想看看。」王希孟說道。

  完顏峰看了兩眼，知道這是王希孟喜歡的，便說，「走吧。」

  王希孟隨意走到了一個二十多歲的書生面前，見他的畫都是十分簡潔明了的，四四方方，布局不大，都是些花草什麼的，書生見王希孟蹲下來看，熱情問道：「小郎可是買畫？」

  王希孟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就是看看。」

  書生略感失落，「哦。」

  王希孟又去別的攤位瞧瞧，也都是這一些精緻小巧畫風，難道蘇州的畫工都喜歡這種風格？

  完顏峰吧砸了下嘴巴，沒什麼特別的嘛，還是感覺王希孟畫的好一點，這些一點靈氣都沒有，把這攤子的畫丟到另一個攤子去，也保准沒人認出來。

  王希孟站起身，見方才自己看過的那個攤子已經擠了不少人，一幅畫能賣五十文錢，轉眼間這畫工便喜滋滋收攤回家了。

  這麼簡單的畫能賣五十文，王希孟望著完顏峰的背影想到，若是自己也能賣畫，這樣就能給完顏峰換一把他一直很想要的小短鞭了，雖然完顏峰自己也買得起，但自己總得有什麼表示才行。

  自己想要賣畫，也得有紙筆才行啊，若沒有這些，也難以成事，他是不會跟完顏峰開口要東西的，心中躊躇許久，帶著這份心思回到了船上。

  完顏峰見他悶悶不樂坐在房中，靠在門邊上笑道：「怎麼了？來蘇州這麼不開心啊。」

  「不是，我就是有些累了。」王希孟嘴硬。

  完顏峰搖搖頭，「還騙人呢，老實說，你是不是想畫畫？」

  王希孟被他說中心事，撇撇嘴，「我就是想想罷了。」

  「想就想嘛，什麼想想罷了，你看，這是什麼。」完顏峰從身後掏出個小包袱來。

  王希孟站起身，見完顏峰把包袱放在桌上打開，竟然是上好的絹和紙，筆墨硯台都有！王希孟驚訝的看著完顏峰，「你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不知道呢。」

  「你滿腦子都是畫，能注意到什麼呀，喜歡不喜歡？」完顏峰問道。

  「喜歡，要花少錢吧。」王希孟愧疚地問道。

  「又不是鹽，能廢多少錢啊，都是尋常人家買的起的東西。」完顏峰笑道。

  王希孟心中震撼，自己欠了完顏峰的人情，越來越多了，「我......」

  「別來這套啊！千萬別說什麼千恩萬謝什麼的，我最煩你說這些了，好好畫吧，這些東西便宜的很，我還是買得起的。」完顏峰說罷，就怕看到王希孟那副神情，轉身先走為上。

  王希孟望著筆墨紙硯，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練畫，把它們賣出去，拿錢給完顏峰買武器。

  不過這些東西都是好東西，王希孟輕易不捨得用來練習，還是跟以往一樣，用手指沾水，自己先練習個幾十遍，心中有數了才用筆在紙上描繪，興許是許久不曾練了，王希孟一落筆就覺得不大對勁。

  他對比筆的掌控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熟練手感，當他意識到這件事之後，心裡的失落感涌了上來，怎麼會這樣？

  他又用毛筆沾水苦練了好幾日，才勉強能跟心中想的那樣搭上關係。

  完顏峰看他日也練，夜也練，都開始後悔給他買這玩意了，不過王希孟跟入了魔似得，他也拿他沒辦法。

  「小風，小風，你快幫我看看。」王希孟推了推正在夢鄉的完顏峰，完顏峰一睜眼，見他雙目有紅血絲，便問道：「你該不會昨晚一晚上沒睡吧。」

  「是，畫太專注了，就不知不覺天亮了，你快幫我看看，這小蜻蜓怎麼樣？」

  完顏峰又不懂畫，只覺得挺好的，看得出是個蜻蜓，便點頭道：「好啊，好看。」

  「真的？那我們今天去市集吧，我去擺攤，看看能不能賣了它。」

  「成吧。」完顏峰穿衣，打算陪著王希孟去市集，反正他也要收集情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