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相見歡（四）

  「哦？米芾的字的確是好，看來尊父對小友寄予厚望。」趙佶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奢求父子之間的情分了，但聽這孩子說起，便知道，自己還是未曾放下。

  「我爹臨終前什麼也沒跟我說，我只能在心裡默默念著他。」王希孟黯然道。

  「我爹也是。」

  王希孟啞然回頭看著趙佶，十一郎雖然表面看起來笑意盈盈，說起來也輕飄飄，但他知道，他心裡也是跟他一樣的。

  趙佶與王希孟相視一笑，「說出來不怕小友笑話，我少年時就知道，家中親族皆喜書畫，為了引起父親的注意，便背著人偷偷窩在屋裡練，我的親娘出身不高，父親早就把她忘在大宅的某個角落了，我雖然是郎君，可是一個不得父親重視的兒子，又有誰會在意呢。」

  「然後呢？」此時李少卿已經率先衝到前面去了，他們二人並排走著，張迪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這是屬於他們兩個的獨處時間。

  「父親很忙，我尋常是見不到他的，但是在嫡母那，我可以見到，然後我就每日去給嫡母請安，去討好她，在她的面前，做個好孩子。」趙佶看著滿街亮著的花燈，幽幽道：「父親第二次抱我，也是這樣的花燈節，我獻了一幅字畫，他說畫的很好，你與你的父親是舐犢之情，而我，卻要用盡心機才能惹來父親的一個注目，說不羨慕，是違心的。」趙佶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怎麼說了那麼多，大概是覺得，將來也未必能見得到這孩子了，等他將來長大了，哪裡還會記得在很久以前的今天，與自己夜遊暢談過呢？

  王希孟心中震動，這樣一個朗月風清的郎君，竟然也有心中惋惜不可追的東西，一時之間，不知如何繼續開口。

  「哎！你們快過來啊，現在勾欄里賣東西呢。」李少卿使勁往這邊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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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解了王希孟現在詞窮的窘境，「十一郎，咱們也去看看吧。」

  「小友請。」

  張迪率先一步派人打點了，所以等趙佶一過來，便能暢通無阻的進入，上了木頭搭建的二層看台，李少卿眼巴巴的盯著台上，差點摔個跟頭。

  「仔細些，別摔了。」王希孟拉著他。

  「沒事，我跟你說，剛才我聽他們說，還有人賣古玩玉器的，還有上好的端硯什麼的，我帶了些銀子，你看看有什麼喜歡的，咱們一塊買了回家去。」

  「不用了，東院裡什麼都有，再說我現在去了西院，我也用不著那麼好的硯台。」

  張迪安排的雅座，上設立了兩個座位，李少卿在家渾慣了，一屁股坐了上去，張迪瞧見，正想叫他下來，王希孟卻自然而然的站到了趙佶身旁，他想在剩下的時間裡，多跟這位郎君接觸。

  張迪掃了掃兩個人之間，李少卿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喝茶吃糕點都很有素養，恐怕並不是貧家少年，而這個王希孟卻沉默少語，怕是這位小郎君的書童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