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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山河壯兮,怎敵你鮮衣怒馬4

2024-06-01 20:12:02 作者: 恬劍靈

  老君後這些年來潛心禮佛,早已罷免了隔三岔五的命婦覲見。也便只有在一些特殊的年節,冷清寂寥的鎏佛宮才會湧入諸多命婦。

  今兒個是老君後的壽辰,命婦們早早便來請安祝賀,加之今年宮裡進了好些娘娘們,後宮中自有一番熱鬧。

  夕陽西下紅霞綴染,宮中夜宴在即,勛貴及百官紛紛前來,整個宮廷都被紅色的燈海籠罩。

  淮煬侯夫人蔡氏有誥命在身,浮鸞是隨著她娘一道兒一大早就入的宮,在老君後跟前討巧賣乖,在諸多命婦跟前與其她貴女一樣儘量展現著知書達理溫柔優雅的一面,也一併在未來婆母面前好好表現了一番。

  威遠將軍一直緊盯著她不放,而她與何大公子的婚事卻還只是在走禮,她總怕她的幸福會被劉罡正給毀了,人也有些惴惴不安,在何夫人跟前便愈發逢迎了幾分。

  在宮中被老君後留了午膳之後,浮鸞又出宮了一趟,等到時辰差不多了才隨著她爹和兄長嫂嫂一起入宮赴宴。

  

  只不過,中途有小宮婢悄聲對她說何夫人有請。那人畢竟是未來婆母,許是今日見了她的表現,有心與她在私底下多說些話。如是想著,浮鸞便隨著那宮婢離開了。

  直到,她在攬芳亭附近瞧見了一個讓她極不待見的人。

  劉芷薇!

  威遠將軍之女!

  那個總故意喊她「阿娘」噁心她的小惡魔!

  *

  天邊的艷霞在這威嚴輝煌的宮廷上方織成了最華貴的錦緞。浮婼明明只想藏匿起來遠觀那頭兩人的交鋒,未料橫生枝節,有人恬不知恥地擠了過來,還對她動手動腳。

  「在這兒做些什麼偷雞摸狗之事呢?瞧這點出息,就知道躲躲藏藏。」

  男人的聲音低啞磁性,上揚的聲線輕易便可聽出其中的那份愉悅。尤其是他箍著她腰際的大掌,仿佛鐵鉗一般,不讓她逃脫分毫。

  浮婼到底還是被他這般突兀的出現給嚇得驚呼出聲。只不過那聲喊叫還未來得及出口,便被他的另一隻大掌給捂住了口鼻。

  「是我。」

  偏偏他還一本正經地說了這麼一句。

  浮婼簡直是要被他給氣笑了。她拍掉他捂著她口鼻的手,緩和了好一陣子,嗔怒道:「君上這是要鬧哪般?罵我躲躲藏藏行偷雞摸狗之事,身為一國之君的您又好得到哪裡去?」

  「本君不過就是好奇,跟著你過來瞧瞧罷了。誰知道你竟一個勁兒往這暗處躲,害得本君沒剎住步子,也跟著你過了來。」

  「您說這番冠冕堂皇的話時,能不能將您的手從我腰間挪開呢?」浮婼在他的手背上用指甲狠狠摳出了一道口子,順道又狠狠碾了一下他的靴子。

  若非那夜被他摟抱一夜同床共枕的經歷導致她有了適應能力,如今只怕早已掙扎間對他拳打腳踢。

  人啊,往往就是這般口是心非。明明兩人之間誰也沒有說穿彼此的心意,明明總是針鋒相對,可逾矩起來,又視禮法為無物。

  周欽衍也沒多糾纏,將手利落地從她腰際挪開,只不過卻又牽著她的手隱到了一處樹蔭下。天色將黑,夕陽西沉,借著那天色,實則倒也無需這般小心翼翼。

  浮婼望去時,那一頭兩人的身形借著那宮燈,倒也瞧了個真切。

  浮鸞有心佯作沒瞧見劉芷薇,豈料正被一隻五彩金剛鸚鵡逗趣的劉芷薇卻是倏地冷了一張嬌俏的小臉,就那般好巧不巧地朝浮鸞的方向望去。於是四目相對,兩人就這麼給對上了。

  「你教那鸚鵡說什麼了?瞧瞧本君的這位昭儀,臉色這般難看。」

  周欽衍隨口打趣了一句。

  劉芷薇參與選後雖然落選,但皇恩浩蕩,又從那些落選的貴女中挑選了一批封了位份。而劉芷薇,便被封了一個昭儀,算是對威遠將軍府的極大恩寵了。但她年歲太小,自然是不可能參與侍寢的,浮婼也便未曾在後宮中與其打過交道。

  此次為了確保劉芷薇能在瞧見浮鸞時發怒,她可是特意讓訓鳥的宮人好一番調教。

  「阿婼什麼都未做。」浮婼一本正經道。

  周欽衍顯然是不信的:「別讓本君的這隻乖寶學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沒的被你教壞了。」

  乖寶?

  浮婼覺得自己幻聽了。

  「君上,您對這隻鸚鵡的感情可真不是一般的深呢。」她咬字清晰,別有深意。

  他也同樣意味深長:「本君的這隻鸚鵡和之前送你的那一隻是一對。她是雌鳥,正是慕少艾的年紀,沒了另一半在身旁,每日裡茶飯不思。本君只能多寵著點兒,以撫慰她的相思之苦了。」

  說話便說話,為何這般一瞬不瞬地瞧著她?這是生怕她不知道他意有所指呢?

  浮婼不自在道:「君上可真是一位好飼主。」

  「談飼主就傷感情了。本君將其視作親生女兒般疼愛。」

  浮婼:「……」看來是她心思不純冤枉了他,他還沒到令人髮指將她比作鳥的地步。

  只不過,女兒?

  她又覺得自己可能壓根沒有想多。

  在浮婼還在繼續糾結鸚鵡時,周欽衍又不厭其煩地問了一遍:「你該不會是教那鸚鵡說什麼本君最是英武不凡,你最愛慕本君的話了吧?讓本君的昭儀聽了去,她嫉恨上了?」

  劉芷薇不過才十二歲,情竇未開,浮婼與她一同參與過選後,可從未覺出過這小女郎對他有過什麼愛慕之心。虧得他竟能如此往自個兒臉上貼金,這是仗著天色昏暗足夠遮羞是吧?

  「阿婼教這鸚鵡的是『本君哪日寵幸劉昭儀呢』。」

  周欽衍抽了抽嘴角:「這玩笑可一點兒都不好笑。」這是將他塑造成了戀/童癖呢?

  浮婼深以為然:「確實是玩笑呢。」

  實際上,想要讓性情耿直單純輕率的劉芷薇發怒,只需要對症下藥即可。她最在意的是他爹,並為了他爹屢屢對浮鸞使絆子。那麼,只要教那鸚鵡說出些不利於威遠將軍的話便是了。

  「鰥夫真討厭!」

  「我死都不要嫁鰥夫!」

  劉芷薇成日裡被拘在後宮,最常來逛的便是攬芳亭這邊,對於這隻鸚鵡更是喜愛得不得了。若是平常聽到這些話,自然是不會即刻便聯想到她爹身上。可偏偏浮婼挑了今日的時機,讓那鸚鵡學會了這話,在浮鸞就在當場的情況下,讓那鸚鵡說出了這兩句話。

  劉芷薇自然是不假思索地將浮鸞當做了發怒的對象,認定了是她對著鸚鵡說了那話,才導致了鸚鵡的學舌。

  兩人之間的掐架,不可避免。

  而果真,另一頭那兩人已經劍拔弩張,身邊跟著的宮人想要極力勸阻,卻是有心無力。這般一鬧,便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周欽衍瞧在眼中,也不再故意詢問浮婼教了那鸚鵡什麼話了。左右不過就是刺激劉芷薇之言。且這言語,極大可能與她的軟肋有關。而她的軟肋,他不做第二人猜,定是她爹劉罡正無疑。

  「你設計這兩人見面,又鬧出衝突,究竟是為何?」

  這才是他不解的,亦是他擔憂的。

  浮婼卻顧左右而言它:「老君後娘娘的千秋宴時辰已至,君上遲遲不至,讓老君後娘娘情何以堪?這一個個可都等著您出席呢?您若與阿婼繼續待在此處,不合適吧?」

  「那你告訴本君,你今日到底想做什麼?」

  「君上是怕阿婼做出些什麼出格的舉動,毀了老君後娘娘的壽辰之喜嗎?」浮婼巧笑倩兮,美人嬌艷,明眸璀璨,「君上多慮了,阿婼不過是一個小小尚寢局女官,又能做什麼呢?頂多便是得了尚寢大人的吩咐,為您今夜寵幸後宮的事宜準備一番罷了。」

  「你聽本君一言,你所做之事暫且都擱下。本君早已有所打算,只要再過些時日,本君定然……」

  「君上可莫要再與阿婼廢話了。阿婼小小女子定然掀不起什麼風浪,絕不會擾亂了君上的大計。」

  見她不願聽,周欽衍將人逮到自己懷裡,雙手撐在她的肩頭,讓她與自己對視:「你想在今夜揭穿一國君後的真實身份,是也不是?」

  浮婼一怔:「你竟知道?」

  這一句,竟不知是在說他知曉她的計劃,還是說他知曉孫裊裊的真實身份。

  「本君知曉她叫崔芷汐,壓根不是誠寧伯府的孫裊裊。但她的意圖本君還在查證中,在真相未明朗之前,還不能動她。封后大典不是兒戲,此事不僅事關誠寧伯府,還攸關皇家。不是說揭穿就揭穿沒有妨礙的。你聽本君一言,擱下你想要做的事,再等一些時日。」

  「君上覺得,阿婼是為了一己之私,想要報她用線蟲險些毀我容貌之仇,是以非得不顧一切想要在老君後的千秋宴上揭穿她的身份?」

  周欽衍語聲一滯。

  他確實是有這個想法。

  畢竟浮婼不是個肯令自己吃虧的主。她那般在意她的那張麵皮子,愛惜嬌養,精心呵護。她不僅受了線蟲齧啃肌膚之痛,還險些毀了容。對方如此歹毒,理當受到應有的懲處。

  見他面色微僵,浮婼輕嘆:「君上是對她有情不願動她,還是因著未查到她的過往,生怕師出無名或傷及無辜?」

  「本君自是對她……」

  「君上,自欺欺人要不得。」浮婼打斷他,「如此嬌妻美眷,她有才名,有容貌,有氣度,又胸有丘壑,是君後的不二人選。要我說,與其讓真正的孫三小姐坐在這個位置上,不如讓這位冒名頂替的崔小姐坐在上頭。只不過……」

  她朝他眨了眨眼,戲謔道:「恐怕她與孫三小姐一樣,都是心有所屬再不願割捨給旁人了。即便是君上,也無法讓她傾心呢。」

  「你調查出了她的過往?」周欽衍忙道。

  浮婼並未否認。

  不是調查出,而是,又憶起了一些事兒。

  崔芷汐,崔氏女。

  「曾經名滿京師的崔氏女,擅岐黃、擅機關、擅權謀,更擅揣度人心。臨了,卻要以這般枯容下黃泉。」

  曾經,她給了一個人五十七年,讓她回到韶華歲月,去探查屬於她的真相。

  而如今,她卻遭到了她的反噬。

  易壽之舉,你情我願,她也算是於她有恩,這份恩情在初時的崔芷汐看來,足夠她用任何東西來饋贈,是以她會那般毫不猶豫地想要送她首飾鋪子,想要結交她。只不過因著她的那份心機,她不願與之為伍罷了,卻被她算計了去。

  「君上若信我,便儘早讓一切歸於原位吧。只不過今夜,恐怕不能在君上掌控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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