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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一腔歡喜,空留余恨4

2024-06-01 20:11:13 作者: 恬劍靈

  浮婼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了,而她臉上的皮肉內,仿佛有蟲子在啃噬遊走,讓她既癢又痛,恨不得直接暈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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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煬侯府上的府醫瞧過,斷定是那珍珠粉被人做了手腳。

  周欽衍又令御醫孔仲景專程走了一遭,得出的是同樣的結論。只不過孔仲景擅長毒理,他望聞問切一番之後,斷言她的皮肉內有條蠶食她肌膚的線蟲,需立即劃破臉蛋將其引出。

  什麼叫做禍從天降,什麼叫做沒有最悽慘只有更悽慘,不外如是。

  浮婼原想著臉部潰爛已經夠慘了,如今竟還要硬生生在她臉上劃下一刀。這與毀容何異?左右自己這張臉是徹底毀了。

  這種事放在任何一名女子身上,恐怕都是無盡的痛苦,更別提喜歡為悅己而容的她身上了。

  浮婼語聲發顫,指甲扣入掌心:「將那線蟲引出後,我的臉是否會恢復原樣?」

  「小心調理一番,約莫個三五年,能恢復個七成。但那刀疤,卻是難以祛除。」

  在臉上挨上那一刀,也不過恢復個七成。且還得殘留那道明顯的疤痕。

  這筆買賣,無論怎麼算都不划算。

  可自己的臉癢意難耐,伴隨著啃噬般的痛,長此以往,也不過是去了條命。

  「當真就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嗎?」她不甘心,一字一句皆問得小心翼翼,仿佛唯有這般,便能得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孔仲景也無奈:「恕老夫才疏學淺,只想到這一法子。」

  浮婼沉默,那張失去了美貌的臉上,愈發顯得猙獰可怖了起來。

  「此蟲必須儘快引出,若不然一直讓它殘留體內,是無窮禍患。屆時別說是浮娘子你的臉了,就連你的命都要被它蠶食殆盡。」孔御醫也深知女子對臉的重視程度,不得不為她剖析利弊,「浮娘子,臉與命,總得選一樣。你需做出決斷。」

  浮婼美眸低垂,顫著手觸上自己那張不忍直視的臉,遲遲沒有說話。

  周欽衍站在她身側,渾身散發著冷氣。

  他沉著聲道:「你先下去準備著,為她動刀。」

  「諾。」

  孔仲景退了下去。

  浮婼忍著癢與痛,咬牙道:「想要在我臉上動刀,除非我死。」

  「臉重要還是命重要?即便不在你臉上動刀,你的這張臉目前都已經面目全非一片慘澹了。」周欽衍語聲頗厲,拉起她站在鏡前,讓她認清事實,「你瞧瞧,你想頂著這樣一張臉活著嗎?劃開你的肌膚,你這臉還有的救,不過最終會不盡如人意罷了。即便如此,你也比尋常女子美上幾分,不用過分在意這些。」

  身為君王,他竟然在開解她不用在意她的臉?

  浮婼想嗤之以鼻,奈何瞧著自個兒鏡中那張臉,委實是不忍直視。

  自從摔下思凡閣失憶後醒來,浮婼最滿意的便是自己的這一張絕美的麵皮子和這身段。

  對於抹在臉上的玩意兒,她也向來都是在意得緊,未曾想竟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君上不必開解阿婼了。即便恢復後仍舊比尋常女子美又如何?還不是尋常姿色而已?當一個人經歷過最美的那一刻,再回到平庸,那種滋味,君上你是不會明白的。」

  「本君就想不通了。你們女子為何非得那般在意自個兒那張臉?美與丑有何關係?左右日子都是得照常過的。難不成有些人生得貌丑無鹽便自戕了去?那這世上又得多出多少累累白骨?」

  「在阿婼這裡,美貌能愉悅身心。至於旁的女子那般在意美貌,不過是投其所好。男子們不就是喜歡女子貌美嗎?」

  「誰說的?本君就不嫌棄如今的你。」

  浮婼睨了一眼嘴瓢的君王:「君上,您這麼自貶身價地開解阿婼,當真是令阿婼好生感動。只不過您能不能在說著違心話時視線別故意瞥向一旁?一戳即破的謊言,您不尷尬,阿婼也替您尷尬呢。」

  被拆穿的周欽衍不免有些悻悻,將視線挪了回來。

  他訕笑兩聲:「本君只是一時之間有些難以適應罷了。你說說你,平日裡沒少仗著那張臉魅惑本君吧。這會兒沒了這依仗……」

  鏡中的君王尷尬莫名,鏡中的女子卻是浮現一抹嘲意。

  浮婼轉過身與他相對:「我何曾魅惑過你?君上,您出口的話可都是金口玉言做不得假的,這麼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將阿婼冠上了一個狐媚惑主的罪名,要緊的是還如此名不副實。您說說,您在阿婼跟前究竟說過多少食言而肥的話了?哦,對了,那句動不動就摘阿婼腦袋的話,君上還記得吧?」

  「得,敢情留著你的腦袋還留成錯來了。要不本君趁著這機會就命人摘了你腦袋,也省得你頂著這麼一張臉糟蹋了你的心情。」

  話趕話,就突然將自己的腦袋給搭了進去。

  浮婼本就是因著這張臉被毀而心氣不順,這會子聽得要摘腦袋,霎時便冷靜了下來。

  比起摘腦袋的疼和丑,似乎毀容也不是那般難以接受的了。

  「其實,也不是……」她正打算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假作勉為其難一番之後再徐徐圖之,豈料年輕的君王卻是驀地微彎了身,與她的臉平視。

  「君上做什麼靠這般近,你……」不怕她的臉?

  下一瞬,他的唇便壓了下來。異樣的溫度,柔軟的觸覺,卻是帶著雷霆萬鈞一般的氣勢,碾壓著她的唇,一舉攻城略地。

  這般猝不及防的一幕,當場便令浮婼呆滯,一時之間竟是忘了推拒。

  待到回過神來,他好整以暇地將這一吻收尾,竟還在她唇畔輕咬了一記:「這便是你口中的狐媚惑主。你自己說說,你有沒有這樣的能耐?頂著這麼一張臉都能讓本君啃得下去,這還不算本事了?」

  浮婼被他吻,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只不過之前他總能找到理由,大抵是報復性質的,當不得真。可今日這個吻,多了幾分掠奪,卻隱隱地有幾分討好的意味。

  她真能有這般本事?

  莫不是他對她……

  不,不可能。

  他怎麼可能對她產生感情。

  她喘息著平穩氣息,怔怔地瞧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琢磨著他的意圖。

  也便是這時,刑司局的人前來稟報。

  守在外頭的張煙杆得了准允,將人給放了進來。

  來人跪地,呈上一份簽字畫押的狀子:「君上,浮娘子院子裡伺候的幾個丫頭和灑掃婆子都已審問過了,這是她們的供詞。」

  刑司局的人為著查找浮妍身死的真相,昨兒個離去後今兒個又過來了。如今碰到了這一樁事,又奉旨費心將浮婼身邊伺候的人都盤問了一番。

  周欽衍接過,輕飄飄掃了一眼。

  浮婼順勢也看了過去。

  一張張紙,每一張都記錄著每個人的供述,看得人頗為頭疼。

  「你來說說審問結果。」周欽衍眉峰緊蹙,在對上那紙上的內容時,似是有瞬間的失神。

  「這院子裡伺候的奴僕說平日裡只有蔡氏和浮二小姐過來,沒出過什麼岔子。昨兒個孫三小姐讓個小婢子帶著在侯府中四處轉悠,來到過這院子討了杯水喝,又說是奉旨查案強行進了浮娘子的閨房查看。後來孫三小姐的兩個婢子將屋裡伺候的兩個丫頭引了開去,她們覺得不對勁匆匆趕回,恰見到孫三小姐在妝檯前站定。至於旁的她們也未瞧見,可孫三小姐的嫌疑卻是最大的。」

  浮婼聽到最後的結論,突然想笑。

  孫裊裊這是走的哪一步棋?沒事留下這麼大的嫌疑來對付她?圖的什麼?

  她不像是這般沒腦子的人才是。

  「你覺得,是她嗎?」周欽衍問道。

  浮婼忍不住想要撓自己的臉,被他一把抓住:「別動。」

  纖細柔弱的手被他寬大的掌心包裹在內,她掙扎了下沒有掙脫,最終只得由他握了去。

  「君上還記得孫三小姐用在伯爺夫人和柳茹芸身上的手段嗎?為達目的,她眼見人家買兇殺自己都能夠不眨眼地因勢利導,是以,今日這一遭阿婼瞧不明白。一時還真不明白究竟是不是她對阿婼下的手。」

  「你先下去。」周欽衍斥退那跪著的人,又喚了衛如崢入內,「你派兩名得力的禁軍過去盯著三表妹那邊。」

  「君上該不會真認定了是孫三小姐所為吧?」浮婼大驚,孫裊裊可是他認準了的君後,他應當不會在這種事兒上讓她栽跟頭影響了封后事宜。他最該做的便是粉飾太平。

  「行了,別這副表情瞧著本君。」周欽衍道,「查出那人後,本君總歸是要還你公道的。總不能你這張臉就這麼平白地被人毀了。」

  話鋒一轉,年輕的君王面色一肅,語聲凝重:「孔仲景,進來吧,給浮娘子動刀子。」

  浮婼瞧見孔仲景以及給他打下手的奴僕的陣仗,便有些頭疼。

  「孔御醫,或許還有其它的法子?」她再次詢問。

  孔仲景眼尖地瞧見了君王和她相握的手,只做不知,無奈搖頭:「眼下只有這法子了,宜早不宜遲。」

  浮婼死馬當活馬醫地搬出了蔡昱漓:「我兄長師承醫聖張老先生,許有法子。不如等我兄長過來瞧過我的臉再行定奪。若他也說必須動刀子,阿婼絕無二話。」

  還真是急糊塗了。

  周欽衍忙吩咐門外的張煙杆:「老煙杆,快去派人請小侯爺!」

  侯府辦喪事,府中忙亂,他一時之間也便沒有去請人。再者,他也是怕是這府中人對她不利。結果他倒是忘了還有個蔡昱漓。

  屋外,細雨淅淅瀝瀝,雨幕籠罩著院子,周欽衍終是鬆了浮婼的手,踏步而出,對著外頭的一株海棠樹出神。

  屋內,浮婼卻是對孔仲景輕聲耳語,只聽得他難以置信,隨後似是被說動,鄭重頷首。

  這一局,終是要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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