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抽絲剝繭,妾與君安9
2024-06-01 20:08:19
作者: 恬劍靈
雅間門由內而開,浮婼但見那男子一襲緋衣松松垮垮,通身慵懶矜貴的氣質,眉眼含笑,美艷不可方物。那種男子的陰柔之美,在於妖,在於嬈,在於能催人生情,動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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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他雖語出輕佻,卻又不會讓人覺得不適。
第一眼,浮婼便覺滿室都因著這一抹緋色而生了奪目之輝。
第二眼,她竟覺得他這份美,異常眼熟。
第三眼,她恍然,這份美,竟與周欽衍極為相似。同樣都有著一股子矜貴之氣,慵懶之態,傲人之姿。只不過周欽衍之美,不似他這般陰柔,而有著茁壯向陽的陽剛之感。偶爾病懨懨也依舊能輕易便靠臉營業,豈是那尋常的男子陰柔之美能及。
「浮娘子,這位是淮煬侯府的小侯爺。」小喜子見浮婼不識得眼前之人,忙小聲提點,自己已然先行給小侯爺蔡昱漓見禮。
天子腳下,遍地權貴。小二每日裡送往迎來,京中的權貴也認識不少。對於淮煬侯府這位小侯爺,亦是熟絡得很。
「小侯爺,那小的便先去忙了。您幾位隨意,有需要的隨時喚小的。」
「行,忙去吧。」蔡昱漓朝他拋去一錠碎銀,後者立馬接住,諂媚地笑著又躬身行了個禮,這才下樓走人。
浮婼靜靜地瞧著眼前的人,屈膝朝他見禮:「阿婼見過小侯爺。」
淮煬侯府的小侯爺,蔡昱漓。
忘卻前塵往事之後,浮婼鬼門關走了一遭,又身陷囹圄,從那時起她便知曉,想要活著,這朝中局勢,她需得摸清。好不容易從牢中出來,大言不慚地說什麼供周欽衍驅使,自然是將該打聽的都打聽明白了。
淮煬侯浮震元早年征戰沙場,他前任夫人衛氏亦是女中豪傑,女作男裝隨他出生入死。沒曾想那一年隆冬的大霧夜,敵寇夜半來襲。她以孕身殺出一條血路救下淮煬侯,卻因陣痛而御馬不利,最終馬兒載著她消失在大霧之中,自此杳無音訊,被傳喪命於敵手。
淮煬侯也是個情根深種的,遍尋夫人下落,過了約莫五年才續弦。繼室蔡夫人是個深明大義的。知曉淮煬侯對衛氏難以忘懷,並不著惱,而是溫柔以待,兩人在大婚後過了足有一年才真正圓房。自此後,兩人敞開心扉,琴瑟和諧,得了兩女。即便兩人一直無子,淮煬侯也未曾納妾。礙於族中壓力,淮煬侯過繼了蔡氏娘家三哥那一房唯一的嫡子。說起來,她娘家三哥也是命運多舛,好不容易建功立業謀了個侯爺的前程,卻因舊疾纏身殞命,三嫂悲慟扶棺,一口氣沒喘上來竟這般去了。三房竟只留下蔡昱漓這一七歲稚子,無人可依。
恰逢蔡氏無子,與淮煬侯一番商量,便過繼了蔡昱漓。只不過她三哥的爵位不能無人為繼,是以便保留了他的蔡姓。
自十六歲始,蔡昱漓便承了他生父的爵,人稱小侯爺。
淮煬侯與蔡氏膝下的兩女如今皆已到了議親的年紀。侯府嫡次女浮妍戀慕當今君上,鬧出許多有辱權門貴女身份的事兒來,在京師成為談資。嫡長女浮鸞似是尋常的閨閣貴女,未曾聽說有什麼出格的。
*
蔡昱漓寬鬆的袖角垂落,掀起一絲涼風:「浮娘子,請。」
浮婼與小喜子相繼入內。
說是雅間,實則空間並不大。
周欽衍一襲錦衣,正病懨懨地靠在榻上,閉眼假寐。俊朗的面容有些慘白,似經歷了一番錐心刺骨的疼痛。
張煙杆伺候在他身側,正躬身給他捶揉小腿肚,嘴裡一個勁安撫著,絮絮叨叨的模樣生恐這位君王下一瞬就羽化登仙而去了。
衛如崢筆挺著身子,目不斜視,秉持著護衛之職。
只不過這雅間內,卻有一名女子。
女子纖纖,婀娜中自成一抹嫵媚動容。瞧那裝束,自然不是宮婢。周身透露出來的貴氣,讓人一眼便明白她應是哪個府邸出來的大家閨秀。然而她那眼神卻絲毫不避諱地凝在了榻上的周欽衍身上,那般露骨,那般旁若無人,這般的大膽行徑,又不似尋常的大家閨秀能做出的。
「阿婼見過君上。」浮婼與小喜子皆下跪,對著君王行著最大的禮節。
俯身,手背觸著額際,與地面緊緊相貼。隨後,徐徐抬首,眸光落在前方,卻規矩地不敢多瞧。
假寐的周欽衍懶懶地掀眸睨了她一眼:「起吧。」
那嗓音,距離上次聽見,多了絲沙啞與無力。
浮婼應聲站起,卻掩不住好奇。
才短短兩日,他那身子骨似乎愈發不好了。
然而當她想如那日那般窺視他的壽數時,竟是無論如何都窺不見那天機。
周欽衍換了個舒服的位置躺靠著,似乎來了興致,對蔡昱漓道:「剛剛咱們說到這位浮娘子這身子骨異於常人。昱漓兄你且看看,這還真是天道不公啊。本君隨便一場風寒便能被鬧騰得夜不能寐。這位浮娘子,從思凡閣二樓摔下去,將養個幾日就活蹦亂跳了,經了牢獄之災的磋磨,竟也沒見她弱不禁風地香消玉殞。」
蔡昱漓目光審視般落在浮婼身上:「浮娘子確是有著過人之處。」
「說起來,浮娘子還是第一個敢咒本君是早逝命相的人。」周欽衍狀似隨意道,「恰巧本君適才胃中不適吐了一番。浮娘子趁著本君虛弱,不如再瞧瞧,本君還有多少壽數?」
浮婼幾乎是脫口而出:「君上還是莫要誆阿婼了。若君上真的胃中不適,以張公公對你的忠誠,早就急得上躥下跳給您去尋御醫了,再不濟,一碗暖身的湯藥總得張羅起來。或者規勸您回宮。哪兒還能給您捶按著腿呢。若是按揉腹部,阿婼倒是能信上個一兩分。」
說話時,她的眸光卻是不經意間再次掃過君王的面龐。
只不過這一次,奇異的是,她竟輕易便窺見了那份天機。
依舊是虛弱不堪,早薨之相,一根懸浮的紅線短促,仿若殘留的生機,苟延殘喘。那紅線若隱若現,竟一會兒指甲蓋長短,一會兒又迅速拉長,一會兒透明,一會兒血紅。一會兒又被拉長到一根手指長短,但很快又重新恢復到指甲蓋長短。
自從知曉自己能窺見人的壽數之後,她這陣子沒少暗地裡窺伺他人的壽數,這般變幻不定的,她是第一次遇見。
而每次對於這位君王,她似乎都無法主動窺伺他的壽數。除非他主動開口。
之前她還不確定,今兒個他再次主動開口,她總算是徹底印證了。
一國之君,自有天命,很多事,不能隨意窺伺。
「想來君上是腿抽了筋,歇歇便好。但君上臉色不善,許是操勞政事所致,還是該多注意龍體。」
周欽衍輕嗤:「又是一個敷衍本君的,連說句真話都不敢了。本君倒是錯看了浮娘子。」
「阿婼惜命。」浮婼坦言,「不敢再造次了。」
恰在此時,樓下三弦聲響,說書的老先生拍了拍驚堂木,好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