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忘卻前塵,生死思凡閣3
2024-06-01 20:07:52
作者: 恬劍靈
刀懸於頂,劈頭落下。
滿室的靜謐中,唯有那刀過處傳來的勁風。
浮婼只覺得周身氣血涌動,那揮刀禁軍的動作似乎都變得遲滯起來,在他人眼中瀟灑決絕的砍頭舉動,在她眼中竟是慢景回放一般。
她猶豫著自己是否趁機躲上一躲。可又有心賭上一賭,賭這位年輕的君王不會犯渾到真的將她砍殺了去。
也便是下一瞬,她等到了結果。
「慢著!」
君王的命令,再次下達。
那被下足了力道的刀硬生生收住,那名禁軍的左手猛地抬住了自己的右臂,險些脫臼。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眾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周欽衍掃了一眼浮婼:「別污了定國公府的地兒,將她帶到一處偏僻地兒去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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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兩名禁軍伸手便去拖拽浮婼。
若是細看,便會發現浮婼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原來的跪姿,在刀落下時並未憑藉著本能躲閃分毫。
此刻聽得這話,她抬眸回視年輕的君王,眼底意味不明。
隨後,她站起身來朝著君王一福禮,被兩名禁軍架著肩膀拖了出去。
*
「行了,今兒個就先到這兒。本君先回宮了。孔仲景,你且留在定國公府好生照看著齊修,不能讓他有失。」周欽衍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慵懶得仿若剛剛未曾生殺予奪。
「老臣領命。」孔御醫忙應下。
見他要走,眾人行禮恭送。
雨聲未歇,送來一絲沁涼。雨滴細密,天青色,年輕的君王遠行,墨染常服,梅竹雅韻,行走間,儀態風流。
女眷止了步,定國公則一路將年輕的君王送到了府門前,目送他上了馬車。君王儀仗,即便微服,亦是興師動眾,嚴陣以待。
待到回了宮,宮人恭迎,伺候君王更衣盥洗,一直溫著的膳食也呈了上來。
周欽衍問道:「她人呢?」
張煙杆笑著回話:「老奴問過衛統領了,浮家娘子已被下了獄,等著君上問話。」
衛統領,指的是禁軍統領衛如崢。
「他倒是將本君的心思猜了個八九。」
「浮家娘子腦子裡有君上要用的東西,君上自然不會輕易要了她的命。」話鋒一轉,張煙杆逢迎道,「不過這位浮家娘子敢咒君上薨逝,就算是判她個誅滿門也不為過。君上仁慈,還留著她一條命。」
周欽衍不置可否,只不過眸中卻多了幾分興味。
珍饈美味,統共六碟,每碟之量極淺,也不過聊以果腹。
無需人伺膳,他舉箸,慢條斯理地吃著。
待到膳畢,他漱口淨手,杯盤被撤了下去,宮人們也魚貫而出。外頭候著的婢子這才入內,手中奉著的是一個托盤。
張煙杆接過,一個眼神打發人下去。他將湯碗擱在案上:「君上,該用藥了。」
粘稠的湯汁,泛著一股子苦澀的氣味。
瞧著那湯碗,周欽衍腦中回想著浮婼的話。
「君上壽數不過爾爾,隨時都會薨逝。」
呵,她倒是敢說。
一口血,不期然吐出。
「君上!」張煙杆忙去扶,又拿帕子為年輕的君王拭去髒污。
周欽衍將那藥一飲而盡:「衛如崢今夜當值嗎?去讓他滾過來。本君倒是要好好查查,究竟是誰將本君的脈案泄露。」
他自然是不信浮婼真能從他的面相上揣度出他的壽數。唯一的可能,便是這宮中某些人出了問題。
「本君的乾洺宮需上上下下盤查一番,太醫院和御膳房那邊也得好好動動了。 」
「君上,那老君上和老君後娘娘安插在咱們宮裡的人,動還是不動呢?」
經他這麼一提醒,周欽衍那股子怒火驀地便歇了。
是啊,是他忘了。
他這副身子骨的狀況,老君上和老君後卻是清楚得很。
若真要盤查是誰泄露,便要動了他們的人。屆時,局面將難以掌控。
「罷了,這事先擱著。你去傳話,讓衛如崢每日給那浮氏女一餐飯食,七日後若她還有一口氣,便帶她來見本君。」
*
夜雨擾人,天亮時分,旭日東升,又是一日好天光。
鎏佛宮。
「娘娘,君上昨夜從宮外帶回來個女子。」錢嬤嬤急匆匆入內,躬身朝著正禮佛的老君後稟報。
用罷早膳,老君後慣常會謄抄佛經。
聞言,老君後未曾擱筆,那張依舊可見昔日風韻的臉上一怔:「他及冠在即,正值大婚選後。這是怕我往他身邊塞女人,親自挑了一個回來?」
「似乎另有隱情。咱們的人去打聽了,這女子由禁軍統領衛如崢親自下獄,命人重重看押。」
聽到這兒,老君後樂了:「想來是無關緊要的人。」
「可那女子姓浮。」
一聽這姓氏,老君後當即板起了臉:「跟在我身邊多年,一口氣說完的本事都不會了嗎?還有什麼?」
「君上的人看得緊,其餘的都打聽不出來。老奴猜想,那女子是否是淮煬侯府那位浮二小姐。」
「若真是她,淮煬侯府不可能不傳出風聲。」
錢嬤嬤有些擔憂:「浮二小姐畢竟、畢竟被老君上……娘娘您已將她加入了選後名單,老奴是怕,君上查出些什麼。」
老君上在位期間荒淫無度是出了名的,越是生不出皇子,就越是廣納美人。可到頭來,膝下也就只有皇子周欽衍和皇女周姝。朝臣眼見江山被糟蹋出一個個血窟窿,不得不死諫,逼著老君上退位。
老君上再是渴望手中的權力,也懾於那位威遠將軍以下犯上將刀架在他脖子上,不得已就這麼傳位給了周欽衍。
退位後,老君上愈發沉迷溫柔香,身子似都要被掏空了。淮煬侯府的浮二小姐浮妍一心傾慕周欽衍,結果卻被老君上使了手段暗地裡要了身子。
「慌什麼?那老混帳又不是只知享樂不懂收尾的蠢貨。他派了人處理,我還從旁幫襯了一把。只要浮妍將驗身那一關過了,料是君上也難查出些什麼。」
老君後口中的「老混帳」,指的便是與她成婚二十多載的老君上。
錢嬤嬤心下稍定:「是老奴一葉障目了。」
「浮妍入宮不過是當顆棋子,三丫頭那邊才是正經事。母儀天下的君後,三丫頭是願做也得做,不願做也得做。」
錢嬤嬤忙一拍自個兒的老臉:「怪老奴這腦子,險些忘了。今兒個宮門一開,伯府那邊就傳進話來,說三小姐開竅了願意參與選後進宮伺候君上。懇請娘娘您撥下幾個嬤嬤教導一番三小姐。」
老君後的娘家是誠寧伯府。
誠寧伯府這些年日漸沒落,族中子弟多是紈絝,至今也沒個能撐得起門庭的。伯府的孫三小姐容貌才情俱佳,說來也怪,原本她都不顯山不露水,可半年前卻突然活泛了起來,在貴女圈中嶄露頭角,短短時日成為「京師第一才女」。她這才入了老君後的眼,成為了老君後屬意的後位人選。只不過孫三小姐心裡藏了個人,一直不肯鬆口入宮參與選後。
如今孫三小姐終於鬆了口,可不就是一件大喜事嘛!
「好!這丫頭總算是想通了!」老君後聞言大喜,「明兒個你親自挑兩個穩妥得力的去教導她。你也去伯府住上兩日,將君上從小到大的事情事無巨細地與三丫頭說了。憑她的本事,要麼不爭,要爭,便絕對能讓君上心甘情願地給她那個位置。」
「是!老奴定會好好與三小姐說道說道。」錢嬤嬤的老臉上也滿是笑意。